柳博士和李御史算得上永安的世家郎君们最为避之不及的两个朝堂中人,前者是国子监最为阴阳怪气的博士,后者则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逮谁参谁。

傅瑜光是想想前几次被李御史看见他不尊礼法行为放诞的后果,一时间颇为头疼,但他想想圣上那看似温和实则凌厉的手腕,心下更冷。

傅瑾扭头看向傅瑜,却见他沉思着,遂慢慢道:“阿爷不过是担心你过了头,便成了管束和偏颇。”

傅瑾若说别的,傅瑜一向是信服这个兄长的,可他若说起傅骁,傅瑜还偏偏就不信了——这都鉴于他过去的八年和这位生父日日夜夜的斗智斗勇得出来的经验,他道:“阿爷是个严父,大哥若说他心中觉得我没有男子汉气概、成不了什么气候,丢了傅家的脸面,我倒是信的,可你偏说他担心我至极,我却不信。”

傅瑜自转世投胎以来,一直觉得自己纵然不是个天才也不会是碌碌无为之人,可偏偏他的生父傅骁觉得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庸才,傅瑜心中便一直窝了口气,时时刻刻想着做番大事业让傅骁瞧瞧,可实际情况却容不得傅瑜出风头,他心下更是窝火,便道:“想来他心中定是厌恶极了我这个儿子。”

傅瑾只是摇摇头,他也没看向站在一旁廊下的傅瑜,而是转头望向庭中的八月桂。

有春风拂过,卷起长廊下灯笼上的流苏,映衬着晨光,显得格外的耀眼,傅瑜不禁眯了眯眼睛。

傅瑾道:“你今天不是还与王六郎有约吗?还有,那个姓梁的郎君。”

傅瑜恍然大悟,一拍桌案,却原来是经今早柳都尉的搅局差点让他忘了还睡在客栈里头的王犬韬和梁行知,他心中暗叹一声,却是急急地与傅瑾和李九娘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去。

待得傅瑜的衣角也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这诺大的前院中就只剩下了两人。

有风卷着庭前春花的香味到人的鼻下,李九娘走到傅瑾的身后,双手握住了他的轮椅,只听得傅瑾叹气笑道:“阿瑜竟是这般风风火火的小孩子脾性,他这样……这样倒是和小时候截然不同了,他小时候总是装着一副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给我们讲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说到底……说到底,还是七年前的事情对他影响太大了。”

李九娘脸上的神色微变,她笑了笑,敛去神色,道:“二郎自有他自己的造化,你这个做兄长的,又能帮衬多少呢。”

傅瑾突地楞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李九娘,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还是你的话提醒了我,我和阿爷总不能陪他一辈子……算算日子,阿瑜已经快要成人了,想来,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李九娘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她道:“你说的,可是上次说的叫我瞧瞧哪家有合适的未出阁的小娘子的事情?”

傅瑾点头,道:“阿爷一向对这种事并不熟识,我们做长兄长嫂的,自然要为他筹谋打算一番。”

等到傅瑜骑马赶到宝来楼的时候,梁行知已经醒来坐在大堂里用餐了,他仍旧穿着一身粗布白衣,头上扎着青布儒巾,神情温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安宁的读书人的味道。

许是酒醒了,此时傅瑜同他说话,他依旧变成了昨天白日里那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

傅瑜一点也不见外的坐在他同桌的一侧椅子上,看着他道:“梁兄的酒可是醒了?”

梁行知道:“醒了。”

傅瑜问他:“昨天的酒滋味如何?”

梁行知低头似在回味,而后看着傅瑜赞许道:“滋味甘醇,回味无穷。”

傅瑜开心的笑了一下,唤来昨日的小二哥上客房里去叫王犬韬起床,又吩咐他送进去一碗温热的醒酒汤,方才看着梁行知问道:“梁兄可还记得我是谁?”

梁行知扭头看了傅瑜一眼,停顿了一下,缓缓道:“傅瑜,行二。”

傅瑜很是开心的为他倒了一杯茶,而后指了指楼上,又问:“那昨日的那个郎君呢?”

梁行知这次没有迟疑地道:“王犬韬,行六。”

傅瑜又笑了一下,这次是很玩世无恭的坏笑,梁行知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似乎很有些忐忑,傅瑜问他:“你可还记得自己昨日说了些什么?”

这次梁行知沉默了许久,他低头沉思着,最后抬起头来摇了摇头,黑亮的眼眸中是一种无措却也无谓的笑意。傅瑜道:“罢了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你从前经历过的一些事罢了。今日我来这里找犬韬和梁兄,却是邀请你们同去城西的渭水河畔踏青。”

见梁行知一脸不解的模样,傅瑜解释道:“每年的三月三,城西渭水河畔都会有永安的三大乐坊的歌姬舞姬在那里共舞,全城的人,无论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寻常百姓,甚至是考生异族人,也都会到那里游玩一番的。”

顿了下,傅瑜又道:“这种事情每年都有,有些人去过一两次后觉得无趣就不大爱去了,我和犬韬却是每年都要去的,不知道梁兄是否要与我们同去?”

梁行知停顿了下,他道:“我本是为了此次春闱而来永安……”

傅瑜一愣,随即笑道:“是了,是了,梁兄本为功名而来,既然如此,梁兄何不如就在客栈里温习一下功课?”

春闱设在三月半开场,如今三月三,已是不足半月的时间,若是梁行知有心要拒绝,傅瑜自然不好强邀,熟料梁行知却是摇摇头,他道:“我本是为了此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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