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的剑,是燕国向秦国宣战的书。
战书既下,何来退却?
当用这身,这血,拼一个粉身碎骨,战一个天崩地裂。
“荆轲是英雄,是燕国的,大英雄!”
这是燕丹的对荆轲的最终评定,也是燕国回复秦国质问的应答之词。
秦使入燕下战书,嚣张跋扈地将燕王与朝臣都骂了一遍,索要燕丹。
燕王喜最是欺软怕硬,震惊错愕之余,忙令太傅宣燕丹对质。
燕丹许久不来,秦使继续骂,左一个狼心狗肺,右一个忘恩负义!
骂得正起劲时,燕丹持剑上殿,身后随了二十余位勇士,个个佩剑。
众臣回头注视,秦使仍沉醉于煌煌斥词,燕丹扬声将其喝止。
“什么时候,我燕国朝堂,也容得狗彘狂吠?!”
秦使转身,被汹汹气势所震,须臾镇定,怒而回斥:“燕国朝堂,也容得太子带甲上殿?且置燕王于何地?”
“大燕国政,岂容你置喙?”
燕丹挥手,舞阳抽刀,秦使大感不妙,急忙动步跑向燕王:“太子不臣,燕王救我!”
舞阳箭步追上,一刀砍下正中后背,然后提起颈袖将他拖回燕丹身边。
此时太子身后另几位壮士将副使制住,眨眼间燕国朝堂已在燕丹控制之下。
“百余年来,我燕国受尽你秦国侮辱!今日,做个了结吧!”
燕丹举起重剑,一剑斩断秦使的头颅,也一并斩断求和的希望。
燕王喜嘴巴大张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儿子竟有如此血性。
斩落秦使,燕丹才跪地禀奏:“刺秦之谋,是我所为。于身于国,九死不悔。”
燕王喜良久才清醒,威而不怒地发问:“你知不知道,你把燕国送上绝路了?”
“把燕国逼上绝路的,不是我,是秦王。”
“原本还有路可图,现在没有了。”
“割肉饲虎,与自杀何异?何不趁血气俱在,与猛虎一战!”
“你在替寡人做决定?”
“不。”燕丹捧着血剑,抬眼望着父亲:“父亲若想多做几日傀儡之主,就请砍下儿子的头,送予秦王,结他欢心。”
志在心头,泪在眼角,情在眉梢。
终是父与子,怎下这一刀,又如何下这一刀?
燕王喜扶儿子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和雪,都比我强。”
这又勾起一桩伤心事,当日赵国危急,雪姬向燕国求救,燕国最终没有发兵。
倘若那时的燕丹已有此刻决心,或许还可上演一次窃符救赵。
此次已然捅破了天,就只好捅到底,连燕王的权威也一并挑战。
燕丹赫然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
他唯唯诺诺的时候,父亲就当他是个不成器的窝囊废。
他果敢决断的时候,父亲就敬他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
燕王喜就是个弹簧,燕丹领悟得比秦王还晚。
燕丹挺身而出,中枢达成一致:上下一心戮力抗秦,燕国军队由太子节制。
内政既定,再图外交。
燕丹已与代王赵嘉结盟,代军与燕军合兵易水。
此番张良又带来楚王盟书,燕楚之盟也即刻敲定。
危局萌出生机,燕丹振奋不已:“若再能合纵齐魏二国,更有胜算!”
白衣卢生挥袖请命:“臣曾求学稷下,愿入齐国,酬太子千金之诺。”
“黄金台上幸得先生,此行若成,丹当筑黄金宫以赠。”
“臣不要黄金宫,只要太子信我。”
“丹以命,信先生。”
卢生再三叩拜,持节入齐。
至于魏国朝堂,张良曾有领教。
“魏王假有抗秦之心无抗秦之胆,不用说动他们动兵,只要一点风吹草动,秦国就会发兵提防。”
燕丹不禁抚掌,如此抽丝剥茧,想来燕国何曾在绝境?!
“楚国若能入战,魏国又牵制部分兵力,兵力三分意味着,燕代战场的秦国兵力比预计中要少得多。秦兵远道而来人困马乏,补给线又长,并不占多少优势。相反,燕代联军以逸待劳且熟悉地形,也并非全在劣势。”
此战,大有可为!
张良莞尔一笑,凝视悬挂的宏图,从一尺远,后退,后退,再后退,最后退到一丈外。
远观,视线就不会只集中在易水一线,他想象身为秦太尉的大师兄会如何看这一张图。
东有魏,南有楚,西有流沙天堑,东北与燕代血战,北……北……正北?!
“太子殿下,咱们是不是还忘记一个很重要的盟友?”
燕丹顺着张良的目光看过去,那片广袤的土地上空旷地写着匈奴二字。
“秦国对匈奴没有威胁,而且匈奴人不打没好处的仗,他们没有理由来救——”
“不!不需要他们来救,只需要告诉他们秦国有多富裕,秦国北方边防有多空虚!”
“你的意思是——”
张良倏然拔剑步至图前,剑尖从龙城直线南下抵在咸阳,最后一剑刺破关中。
燕丹茅塞顿开:“他们不喜欢救火,可他们喜欢趁火打劫!”
太傅鞠武也惊叹了,他也曾构想过“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构于单于”,可是没有想过以这种形式。他想的是循着以前合纵的法子,把各国兵力合在一起,再选派合纵长率兵杀进秦国。这需先联系各国,还得推选合纵长,若非有大声望者,很难将各国兵力统一调度,闹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