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赋税占据天下的十分之一,而且绝大部分是要转运北京的,在苏州府能够收到多少粮食,直接决定了朝廷的财政收入,所以苏州的赋税问题就显得尤其敏感。说白了,这一块收入是户部和内廷收入的大头,少了一点皇帝和大臣就受不了。
因此苏州的地方官都是朝廷精心挑选的,清廉能干是最基本的要求,比如这一任的知府贺霖是非常有名的清官,几乎是一点都不贪。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湖墅钞关的关吏的贼赃能大部分上交的原因。张超不贪,贺霖不贪,只有太监和部分胥吏贪污,这样能够留给朝廷就很多了,也是因此钞关的贪污案才如此轰动天下。
张超介绍完苏州赋税问题后,总结了一下,
“刘公公,在下官看来,苏州赋税问题,除了朝廷的指标定的太高以外,就是土地兼并已经非常严重,如果您想再多收点粮食,恐怕需要拿下一两个苏州豪族。”
刘瑾点点头,对于张超这个看法,他也表示认同。刘瑾看过张超的运河谈,知道了阶级之后,已经很明白这个道理。老百姓的油水就那么多,要想多收,只能打豪族的主意。
所以刘瑾微笑着说道,“张先生所言甚是,咱家听完之后,顿觉眼前一清,张先生请继续。”
张超这个时候笑着说道,“下官也只赴任半年,所以对苏州也不甚了解,也只是说了一些粗浅的情况,以供公公参考。”
刘瑾听完,见张超不愿意继续说下去,眼珠一转,“张先生扫除了为害多年的钞关胥吏,咱家也曾听说,但是不知道详情,先生能否告知呀!”
张超暗自点头,这个刘瑾真是敏锐呀,所以他也相当配合,就介绍起胥吏贪污案,甚至那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也有意无意的暗示了刘瑾。
刘瑾听完,暗暗记下,准备回去好好查一查,张超这个时候却说起了他最近干的三桩门面活,说完之后,他状似感慨的说道,
“苏州富饶甲于天下,但是民风实在奢靡的厉害。现如今,男女多奇装异服,庶民之妻多用命服,富民多缀兽头,府宅营造违制甚多,真是让人头疼。
另外还崇祀非鬼,比如上方山祭祀五通神,又有借阴债这等陋俗,所以下官以为苏州不是没有钱粮,实在是浪费的太过严重。
若下官是苏州知府,一定会毁淫祠,逐倡优,禁赌博,如此可教化天下,淳朴民风。“
刘瑾听完咧嘴大笑,“张先生奇思多谋,不要说是苏州知府,就是南直巡抚,你也当得。”
张超忙道,“刘公公,您说的太过了,下官能做好钞关主事已经很满意了。”
作为陪客的吕先生皱了皱眉头,他已经听出了张超的意思,他是给刘瑾出了一个相当阴损的主意,若是刘瑾抓住苏州民风奢侈,来勒索地方,估计很多地方大族只能捏着鼻子认罚。
两人又聊了一会,张超接着提出了第三个主意,“刘公公,下官出仕之前,曾让人从湖广运粮以济江南。苏州丝绸精美,天下闻名,公公何不多收丝绸,以丝绸折色,再以湖广之粮易之,按下官的估计,会多出不少粮食。”
刘瑾听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又问起张超,“当日运粮的贵属能否告知咱家?”张超点点头,“半月之后,自有人会拜访公公。”
刘瑾与张超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个混蛋顷刻之间就达成了协议,张超出粮食,刘瑾出丝绸,这样的交易,当然两人都十分开心,估计不开心的就是苏州老百姓了。
这三条建议是张超早就想好了,先让刘瑾试一试吧。而且就算泄露出去,他也不是很担心,打击豪族是收税的必然之举,张超不说,刘瑾也能想到。
至于抑制奢侈,张超可是士大夫呀,他出这个主意谁也说不过去。甚至现在的知府也曾经想做这一件事,可是臣妾办不到呀。
若是刘太监越俎代庖,那是刘太监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张超也就是提了提,感慨了一番,怎么也怪不到他的身上。
以丝易粮,这是张超一直鼓吹的事情,也不怕被人说。当然也许他有以权谋私的嫌疑,但是张超入仕之后,生意都转移到亲属和家人名下,这是此时士大夫盛行的避嫌方法,已经是一条潜规则,谁都不会说透。
等说完了三条建议之后,张超觉得他已经相当配合刘瑾了,所以也就不再说话,反而问起了京中的事情。
刘瑾待在宫中,耳目清晰,就聊了不少最近朝中的新闻。目前最大的新闻就是首辅刘吉和次辅丘濬很不对付,两人隔三差五的要吵上一架,但是还好国事没被耽误,所以天子还能安坐。
主要是丘濬这张嘴太臭,刘吉有些受不了,私下里曾经大骂丘濬是南蛮子。甚至刘健也有点吃不消,所以就流传出一个笑话,
有一次刘健对人说:“丘仲深有一屋子散钱,但没有串钱的绳子。”意思是说丘濬虽然学问广博,但缺乏系统,散乱无章,能够解决实际问题的不多。
丘濬听到后,也不谦让,立即反讽道:“刘希贤有一屋子串钱的绳子,但没有散钱。”意思是刘健处事虽善于抓住要害,善于决断,但见识不广,不能解决更多的问题。两人可谓各有所长,都见到了对方的长处和短处。
张超听到这个笑话之后,就说出了一句话,“如此丘公谋,刘公断,岂不美哉!”
刘瑾听完之后,却笑着问了一句,“不知道首辅刘公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