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竹帘被轻轻掀开,阮小枝端着热水毛巾进来:“公子,刚才有人捎来口信,说是让您去府尊那儿一趟。”
“我知道了。”
南冥抬手示意她放下,自己起身洗漱。
虽说修行者不染凡尘,身体少有尘垢,但是在灵枢境前还算ròu_tǐ凡胎,一日三餐和早晚洗漱都是需要的。
他素来不嫌麻烦,倒是这样,会让他感觉自己更像一个真正的凡人。
边洗漱,他就边思忖:
府尊又找自己,不知所为何事。
上次这蝼蚁就妄图占自己的便宜,这会儿莫不是还存有什么非分之想?不过无论如何,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他换了一身云纹白衣,青衫外披,提起竹剑就出了门。
阮小枝站在门边送行,他路过她身侧,有意无意地说了句:“小枝儿,这几日照顾,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的!都是小枝的分内事。”
小侍女的脸蛋霎时一红,就像喝醉了酒般,又羞又喜地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却见南冥一袭白衣的背影已然远去了……
春雨如丝,沾衣欲湿。
南冥走到药府大殿时,却见殿中空无一人。四角香炉焚起袅袅青烟,周围很是安静,只有雨水淅淅沥沥打在竹叶上的声音。
他感到暗中有一道窥视的目光,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心想,这恐怕又是那蝼蚁试探自己的一个考验,多半是要看看自己的心性。在他读的传记小说里,这种情节可是屡见不鲜,都是老套路了。
南冥心中觉得有趣,表面上不动声色,从角落处搬来一个蒲团坐下,似在闭目养神。
半晌后。
就在他快忍不住睡着时,耳边终于传来一个声音。
“很好。不骄不躁,静得下心来,修行方有所成。”
百草真人目露赞许。南冥缓缓睁眼,装作刚才发现他的样子,站起身来不卑不亢地揖手一礼:“见过府尊。”
“今日找你来,可知为何事?”
“请府尊明示。”
“呵呵……”
百草真人抚须一笑,看似随意说道,“听万七讲,你无意拜入我的门下。这三月来自己修行,可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
“难处?”
南冥似乎认真想了想,一脸耿直地摇摇头,说,“我每日晨起练剑,去问道崖听仙子授道,受益匪浅,炼体已至大成。学宫的藏经阁可兑换秘籍,照着修炼,也没什么难的。”
百草真人闻言,意外地皱了皱眉:“云花仙子是初入神通的修为,指点一下炼体境倒不在话下。不过,既然你已炼体大成,就该准备修炼灵枢了。”
“灵枢境又被称作仙凡天堑,是斩断凡骨的重要一步。若是无人指点,不可轻易尝试,不然,轻则灵枢受损、修为减退,重则走火入魔,变成一个永远无缘仙途的废人。”
“你,可要想好了?”
说完,他定定看向南冥,目光中带着一种隐然的威慑。
南冥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又是耿直地摇了摇头:“不劳府尊费心。近日巧遇机缘,睡觉时有神人梦中授道,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晋级的瓶颈松动了不少。”
“再有半月闭关,想必就能晋入灵枢境界。”
“……”
百草真人的眼角狠狠一抽。
这天没法儿聊了!
什么梦中授道?他心中根本不信,只当是南冥为了搪塞自己胡说八道,还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真让他又气又笑。
这冥顽不灵、油盐不进的臭小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和蔼,只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孩子命中自有福缘,不愿做我的弟子,老夫也不勉强。”
“这几日岚城突发瘟疫,城主捎来传信,请托我药府派人过去解决此事。岚城城主是老夫的好友,恰逢他五百岁寿宴,你便随我走这一趟吧,就当是长长见识。”
说着,百草真人背过身去,眼睛里露出一丝幽光。
他本就没指望说服南冥拜他为师,说这么多,都是为了最后一席话做铺垫而已。他料定南冥不会拒绝,这么一点小事,总不能再拂自己的面子。
他心中暗自冷笑:在学宫中还不好拿你怎样,等到了外面再无掣肘,老夫还怕治不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好,何时动身?”
南冥不知百草真人的算计,估计知道了也懒得管。
不过区区蝼蚁,若真是不识抬举,非要逼得自己暴露……那就摁死好了。
……
……
“啪!”
一个茶壶被拍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瓷片。
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阴森逼仄的房间内,万七的目光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里面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的愠怒。
南冥随百草真人动身前往岚城,二人刚出乌城不久,万七这边就收到了消息。对于百草真人打的什么鬼主意,他也略微猜到一二。
如他所料不差,等到百草真人从岚城贺寿回来,自己就要多出一个师弟了。
依那老毒物对南冥的看重程度,自己这个“大师兄”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未必比得过那乳臭未干的小子。这真传衣钵和府尊之位,怕是就没他万七什么事儿了。
——若是如此,那他这些年来所忍受的苦痛与生死煎熬,又到底算什么?
强烈的不甘充斥着万七的内心,让其愤懑欲狂。他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默默看着,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