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了延绥的百官众人,邓云鸿就带了何青衣,车架一路去往汉中。
出城十里,仍有当地百姓跪送。邓云鸿见了,心里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在三边没有一点威风。人家虽然也跪他,却是礼仪礼制的关系。可他们跪东仙,却是发自内心都崇敬。也不知道,练氏到底做了什么,在民间有这样的声誉。
“青儿,”邓云鸿问,“你外公看起来四十出头,怎么如此年轻啊?”
“我外公年纪不小了,”何青衣笑,“你要是见了西河长老,就知道我外公的年纪了,大概快七十了。”
“七十?”邓云鸿大吃一惊,“这容貌也太惊人了!”
“贞妃你还记得不,”何青衣说,“我外公做过一个金水丸,贞妃进宫之后,生了公主就开始吃金水丸,一直保持在十六左右的容貌。”
“金水丸真这么好?”邓云鸿问,贞妃那事,他也听说过,只是,当时他根本就不相信。
“不好,”何青衣说,“金水丸吃个十来年,吃到头了,一夜就会变老。贞妃那次就是被人诬告,说她宫里有毒药,她一害怕,两颗金水丸吃下去,马上就六七十岁的模样了。吓的我皇兄好久不敢去见她,后来就饿死在延禧宫了。听说是不吃饭,容貌就回来了,贞妃因此就活活饿死了。你说这金水丸好不好?”
“那时候,你外公就找到你了?”邓云鸿算了下时间,那会儿,应该是今年两三月的事了。
“嗯,快了。”何青衣点点头,“去年七哥生日那会儿,就是西河长老去找我,他没找着。后来贞妃去世那会儿,练雪见就来找我了,拿的就是这个簪子。”
何青衣指了指邓云鸿头上的发簪,看他一身华服,却戴了个木质的簪子,很不协调,就有些想笑。
“笑什么啊,”邓云鸿说,“你外公那么郑重给朕的,朕自然得戴着了。”
“这发簪和梳子,是外公外婆的定亲信物,后来梳子给了我母亲,她进京死在何府,梳子交给了金翘的嫂子,最后又到了我手里。”何青衣叹了一口气,“外公给母亲移尸骨的时候看见了,说你去扫墓了。”
邓云鸿这才知道,为什么东仙会帮自己一把,大概,是觉得他还有可取之处吧。
“你母亲怎么死的?”邓云鸿问。
“何皇后没孩子,我母亲一怀孕,就被逼着去了何府,”何青衣说,“等她生产了,就回宫杀了何皇后,自己也中了玄鸟红,我父皇大概用血盟救了她。我母亲出宫接我,结果父皇被太后下了忘忧。之后过了一年,太后觉得时机到了,就杀了你父亲,又杀了我父皇。我母亲因为血盟,父皇一死,她也死了。三人去世的时间,都在同一天。”
“你听谁说的,朕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邓云鸿觉得,何青衣知道的,也太多了吧。
“他们是同一天死的,”何青衣说,“我就觉得有些古怪。外公能解血盟,可父皇必死无疑,母亲大概不舍得,所以才一拖再拖,最后连自己也赔进去了。”
“她不是有法术嘛,”邓云鸿问,“怎么会被何皇后困住?”
“听说有了身孕,就没了法术,”何青衣说,“我也不清楚,练雪见说的。”
“练雪见跟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的问题还真多,”何青衣说,“我外公和西河长老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练雪见和练寒水早年丧父,就是西河长老带大的。所以我们去年花的事,西河长老他们的秋雨夜也很帮忙。”
“你们的练氏,到底是怎么算的,一会儿去年花,一会儿秋雨夜的。”邓云鸿是满肚子问题。
何青衣很无奈,现在就她和邓云鸿一起困在车里,他问了,她自然得答了。
“我们有九支八十一房,每支一个长老,”何青衣说,“族长不是秋雨夜,就是去年花,一般都是我们两房的人。”
“那无苦也是了?”
“嗯,”何青衣说,“他其实是秋雨夜的人,带了九房的人创了后商,有两三房就是现在的河间汤家。”
“无苦干嘛那么怕你们练氏进宫啊?”邓云鸿说,“又是皇宫的结界,又是石龙的。”
“他偷了练氏半部洛书,”何青衣说,“好像还拿了另外八支的法术,所以才那么处处设防。”
“这洛书,真在宫里吗?”邓云鸿觉得,宫里有这么个东西,不是什么好事。
“应该吧,”何青衣说,“唤醒石龙那天我看见了,可眼下怎么都想不起来。”
邓云鸿听她说了这么些,心里突然沉重起来了。何青衣知道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日后,他根本就帮不了她,只有她帮他的地方。
“怎么了,突然就这么沉默了?”何青衣闭目休息了一会儿,睁开眼,邓云鸿还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的事情,朕都不知道。”邓云鸿说,“即使你说了,朕日后也帮不了忙。”
“放心了,有我外公在,”何青衣笑,“不用任何人出马的。”
邓云鸿也不说话,揽了何青衣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朕以前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登基之后,才知道处处都有掣肘。现在见了你外公,更觉得自己没用了。”
何青衣摸摸他的手,说:“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母亲死了,我外公不知道多内疚。现在他这么宠我,就是怕过去的事重演。以后回宫了,我得常回去陪他几天。”
“好好好,”邓云鸿笑,“朕有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