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山神庙前,关荫神色略有些恍惚,但只是一闪而过。
他觉着自己有些人格分裂了,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关荫,可他又觉着,自己就是武松。
老子是武松!
摄制组前,关荫没有走神,伸手拨开树梢,贴在山神庙门的官府告示在林中并不明亮的光里,勉强能够看仔细。
“知清河事……”告示上一段话,关荫细细读来,读完真吃了一惊,“原来真有大虫!”
剧本中写的是武松转身走了几步,但关荫没有转身,而是惊了一下,口中自语道:“不如且回酒店……”店的余音拉的很长,显出武松的犹豫,转念间,关荫轻轻摇头,“定教那店家耻笑,算不得好汉!”
稍稍停顿了一两秒,关荫才嗤地哼一声:“不能回去!”
没有人打断这段表演,虽说没有按照剧本来,可又没有脱离剧本,一个自尊心极强的武松已经栩栩如生了。
关荫又凑近那告示细细端详,约莫三五秒钟,往岗上密林中眺望片刻,这才松手丢开那树梢,冷笑道:“怕什么,只管上去,看有什么大虫!”
一台**迅速对准关荫提哨棒的手,那手一紧,哨棒握地实实的。
关荫的状态最好,酒意朦胧,脸膛映着落日夕阳的余晖,宛如金纸上抹一层残红,眼中倒影晚天霞光,他心中自然知道前头当然有猛虎,自己偏有一股不服,纵然是猛虎,那又怎么样?在角色上,此刻武松果然信了山里有虎,却要勇往直前,同样在矛盾中大踏步往前走,虽说本人与角色之间的感觉全然不同,但神采上却神似,任谁也瞧不出来。
**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三五百观众鸦雀无声,那厮真强悍,居然自始至终未曾停过,真正是一遍过。
“在摄影棚里肯定做不到这一点。”张劭临有些叹息,“但不可能所有戏都放在外头,花费太高了,要不是这出戏太精彩,张记中恐怕也未必会打定主意要在这山林里取景拍摄。”
所有人屏气凝神,彷佛生怕打破关荫的状态,有很想打破这种状态的,可大胡子在这跟着,他们可没胆量挑战张记中的霸道。
关荫心中清楚,身体却熬不过半斤白酒的分量,走了这半天,身体感觉到了疲惫,心中想:“开始就喝了至少半斤,刚才又透了至少三两,这状态最好,只是一会拍起打虎戏,可千万别悄没声地开始,被老虎吃了也白吃,张大胡子这坑货肯定不会走寻常路,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提醒一下?”
走不片刻,后头有人低声叫了下:“到了。”
关机半天的三台**再次开机,往规定好的位置飞快送了过去。
六个导演组全部到达,这是一出大戏,全剧组都围绕着景阳冈打转。
关荫当然知道到了。
伪装成树林的栅栏高达五米,密林中光影斑驳,既不过分黑暗,又不稍微光亮,栅栏之中,两道小小的岔路并在一起,往北去的那路上,往前走不三五十米,一块巨大光滑的石头出现在道旁的乱树林里。
石头旁边有三四台**,头顶还有一台,已经开机工作了。
酒劲上涌,关荫把哨棒往大青石旁一立,四下打量一番,一开口,打破了长久的,压抑的静谧。
“哪有什么大虫!”关荫冷笑,翻身跳上那大青石,坐下后,敞开了衣襟,才又自语,“分明是人自己怕了,不敢上山。”
这番话说完,关荫困意忍不住,翻身往那大青石上一躺,竟就这样睡着了。
这时,扎好的第二层铁栅栏悄然被剧组从地上揭起来,在大青石周围围成一个不到两百平米的无规则封闭场所。
张记中和张劭临陪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在一旁看着。
“可说好了,虎王野性很重,你们那个演员要是出了问题,可不要怪在我们动物园身上。”中年男人低声对张记中说。
这人是江东动物园的园长,虎王胖海是镇园之宝,他不放心交给张大胡子,所以亲自跟过来了。
张记中最后往呼呼大睡的关荫看了一眼,一咬牙:“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拍!”
张劭临默默无语,心中不断祈祷,可千万不能出一点点事情。
可心里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没底,那可是虎王,野性十足的虎王,而且,还是饿着肚子的虎王!
自从关荫救臧金升那一次露了一手,张大胡子就决定拍出一段活灵活现的打虎戏。
那小子速度飞快,就算喝了酒,真遇到危险,跑还是没问题的吧,何况,那块大青石可是一个机关,一旦发现不妙,只要跳到大青石上,立马会有人打开大青石下的机关,把关荫通过密道接出来。
唯一担心的就是动物园不准再给虎王打麻醉子弹,真遇到危险,没麻醉虎王,那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动物园的专家组说了,虎王今天打了一支麻醉针,就决不能再进行第二次麻醉。
虎比人贵,一个小演员,死了也就死了,有什么可惜的?虎王才是人家动物园的珍宝。
这时,一声刺耳的耻笑从人群中传来:“作死的货,真当自己是武松吗?”
“谁在放屁?”张大胡子勃然大怒,眼睛瞪了起来。
自然是钱途翊。
张大胡子发怒,他可不敢正面刚,连忙低下头假装不是自己说的。
景持盈淡淡道:“钱途翊,不想看就滚蛋,少在这说风凉话。”
钱途翊恨极,被几百双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