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凤看着静静伫立在墙角,被一块巨大苫布包裹着的盘龙戟,眼神里面满是好奇。
童贯已经胡子一大把,但是此时却笑得像是一个向同伴炫耀自己心爱玩物的孩童,端起酒盏有滋有味地小酌一口,嘴里“啧~”了一声之后,带着三分骄傲三分自豪慢慢说道:“想不想看看这盘龙戟的本尊模样?”
顾长凤诚实地点点头。
童贯爽朗一笑,“想看就扯下苫布看看吧,这一柄盘龙戟,在江湖上的名号,比‘美髯公’三个字还要有份量得多。”
顾长凤起身行至墙角,伸手慢慢扯下那盘龙戟上的苫布。
戟锋狰然,却无杀气外露。
只是隐隐约约在这大戟之上,透过上面篆刻的花纹与微不可见的铁锈,流露出来的是一股岁月历史的尘埃之感。
只是欣赏久了之后,才能在这一股历史尘埃之中察觉到那一股霸气侧漏。
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一股不屑于再外人面前显露自己狰然的霸气。
顾长凤伸手,轻轻抓住盘龙戟的枪声,入手触觉冰凉,触感稍微有些粗粝。
手掌慢慢往上移动,摸到戟锋之时,顾长凤停下动作,以拇指轻轻抿了抿戟锋之后,屈指微微一弹。
清脆响声宛如清夜闻钟,于房间内响彻不绝,颇有一些绕梁三日余音不绝的感觉。
重新盖上苫布,顾长凤来到竹椅之上坐上,端起酒盏小酌一口花雕,花雕虽然口感醇厚,酒性微微却有些烈,顾长凤酒量本来就不好,半杯花雕下肚,顾长凤脸色微微有些绯红,但是双眼却慢慢点燃起光亮,他放下酒盏,慢慢说道:“不管这一杆盘龙戟是不是当年西楚霸王的兵刃,就冲着这枪身之上的历史岁月感,也绝对是一杆见证过不短岁月的东西,这盘龙戟啊,杀气不重霸气重,没戾气却有温和,不仅能杀人,更能养人。”
童贯得意之时便想捋胡子,这已经是他的习惯动作,其实现在的顾长凤不知道,也不只是得意之时,在杀人之前,童贯也是习惯先抚须的。
抚须完成之后,童贯又挟了一筷鳝丝放入嘴中,就着一口花雕送了进肚里,带着三分兴高采烈说道:“你这小子,年龄不大,眼睛倒是挺毒,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哟!”
顾长凤直接探臂,拿起一块尚且温热的猪蹄啃了一小口,欠了欠身子贼笑道:“童教头,咱俩打个商量如何?”
童贯扯下一只鸡翅膀咬了一大口,“什么事儿?”
顾长凤又啃了一口猪蹄,“我出二百两银子,你讲这盘龙戟卖给我怎么样?”
童贯眼睛一瞪,正待拍案而起的时候,顾长凤连忙陪着笑道:“童教头莫生气!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这盘龙戟是你童教头的心头肉,我哪里会这么不开眼。”
童教头冷哼一声,啃着鸡翅小声嘟哝道:“老子可看你不像是开玩笑的,说不定老子一松嘴,这盘龙戟还真被你小子骗走了。”
打打闹闹之中,盘里的菜越来越少,坛里的酒越来越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童教头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红,慢慢将话语扯到了之前顾长凤询问的正题之上:“锁魂枪刘端义你听说过没有?”
顾长凤略作沉吟,便皱着眉头边思索边慢慢说道:“锁魂枪刘端义……我似乎听说过,据传这人枪术诡谲,往往枪走偏锋,与以往正统之中的大开大合完全不同,枪法缥缈灵活,甚至比寻常剑客手中之轻剑还要灵巧,但是此人倒是急公好义,颇有几分侠肝义胆啊。”
童教头端起酒盏一饮而尽,“这刘端义是我磕头换帖的过命兄弟,我俩相交已经二十余年了,平日里见面次数不多,但是每次见面也都是极其快活,我的枪术在与他的交手印证之中,得到了不少启发。但是这二十年里,端义却从来没有开口求过我一件事情,唯独前几天,他来到罗云城请我去喝酒,酒至微醺之时,他说最近叶公有一故人之子前来投奔,让我照拂一二。”
童贯吐出嘴里的猪蹄骨头,看着对面的顾长凤慢慢说道:“端义这句话说得虽然极其轻巧,但是我深知端义为人,他生平最怕欠人人情,最忌麻烦别人,能让他开口,那他得欠了别人一个天大的人情才行,齐小子,你说……你这身后背景,不是一般的深厚啊。”
顾长凤一边听着童教头话语,心中想法一边急转,听到一半的时候,便明白了这肯定是韩麟春的安排,等到童贯说完之后,顾长凤这才笑吟吟地说道:“不瞒童教头说,家父……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是交游却异常广阔,不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绿林好汉,只要是有一副侠肝义胆者,家父都能与其结交,这刘大侠……应该也是此类吧。”
一向粗犷豪放的童贯此时脸上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吐出短短一句:“但愿如此吧。”
顾长凤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站起身来微笑说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童教头慢慢喝着,我就先回去了。”
童教头举起酒盏,微微一笑:“在叶府里面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找我,别的事情我帮不上忙,但是打架揍人,我是在行的。”
顾长凤微笑颔首:“一定,到时少不了要麻烦童教头。”
看着顾长凤走出门口之后,童贯这才将酒盏里的花雕一饮而尽,喃喃自语道:“酒是好酒,但人不是好人……”
出了西苑别院,此时已经天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