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有电话震动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拿起按掉,没过一分钟,便又不知疲倦地响起来。
柳欣朦胧中便感到身侧一松,床向下陷了陷,门被轻轻带上,外面传来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发动机压缩比变大的话……冷却温度呢?……”
这些专业术语她听着云里雾里,迷迷糊糊还想继续睡下去的,猛然这句话却不合时宜钻进耳朵里——
“好,我等会儿过去看一眼。”
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睡意立时消失无踪。上次也是这样一个电话,再次见到他就是二十七天之后了,这次呢?
恐惧在心底盘旋,听着门外的人挂了电话,她赶忙找了个更隐蔽的角度,深深把脸埋在被子里,连呼吸都刻意放均匀,伪装成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陈诺捡起地毯上的t恤套上,又绕到床边抓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他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地戴着手表,随即便开门出去了。很快,盥洗室传来他洗漱的声音,十分钟后楼梯一阵脚步声响,他下了楼,然后是关大门的响声,人已经走出去了。
柳欣心眼俱明地听着,默数,她很想冲下楼去,床上却好像一层层涂着强力胶让她动弹不得,他走之后五分钟,已五世纪那么漫长。
外面还下着雨,天漏了一般,窗外铅冷灰蓝,她心中的人此刻应已穿梭在这凄风苦雨里。
起床,顺手抓起手边的长毛衣套上,她赤着脚走下楼去,楼下一如她昨晚回来时一般,只不过暗度调亮了些。
厅里空荡荡的,她往楼梯上望了望,也再没人坐在楼梯口吸烟。
想喝果汁,便又想起昨夜打碎的玻璃罐。自己赤着脚,于是走到鞋柜前拿出拖鞋穿上,有气无力地挪到冰箱前,地面上的碎玻璃却早已打扫干净,还铺上了块地垫。
柳欣垂首盯着地垫上笑眯眯的小花猫,心中堵得厉害,杳不可查的疼一丝丝蔓延开来,侵袭五脏六腑。
她强自镇定地打开冰箱,入目的便是昨夜喝了一半的蜂蜜柠檬,拿在手里,冰凉沁人,她只喝一口就再也喝不下去,握着水瓶原地转了两圈,猛一抬头,却发现本该已经出门的人正倚靠在厨房窗前看着她,鼻梁上架着细边眼镜,西装革履,神情难描难画,抑或衣冠qín_shòu,斯文败类。
唉,可她就是钟情他这一款。
“你———”
她话未出口,他便已抢上前来,拥她入怀,不由分说吻住她,唇齿间有薄荷柠檬交织的味道。
“唔,阿…诺。”柳欣也来不及问什么,便被他压抵在冰箱和墙壁之间。
一吻之下,她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黑晶镜面的冰箱虚映着两个人的剪影,他衔住她的细颈,半是讨伐半是玩笑地问她:
“说说吧。昨晚上又作什么?”
“胡说!我一直都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怎么能跟‘作’这样的字眼沾上边呢!你快收回刚才那句话,还我清白。”柳欣双手并用推拒着他的胸膛,挣扎着要逃开这个压迫性的怀抱。
“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你这知书达理的标准很宽啊。”陈诺任她在怀里折腾,手伸进她毛衣里掐住她的腰。
“那我最后这不是还回来了么?”柳欣听他这么出言讽刺当然要据理力争。
“这么说你觉得自己还挺有道理的?”
“当然啦!”就这么不过大脑地承认了,一边说一边还好死不死地抽出手来在陈诺耳边‘啪’打了个响指。
陈诺停住动作看她,她也眨巴着眼睛看陈诺,本想等来他良心发现地附和自己一声,结果看着看着,柳欣不禁觉得,刚她那个响指,有点......嚣张了。
预感到他的意图,她有些慌了,自己先怕起来,双腿都直发软,幸好身后有个冰箱给她靠着。嘴上却还不停,还想求着个和平条约。
“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两是坐而论道,不带武力征服的啊。再说我刚才听见你讲电话了,有事快走吧,可不能耽误工作!我同意先休战!”
他听了便笑,看那样子是要首肯了,他说,“你帮我看眼时间。”
柳欣一扭头,他便顺着她的动作压了过去,薄唇贴着她下颌。
“几点了?”
“九点了九点了九点了!”柳欣盯着墙壁上那八点四十的表盘睁眼说瞎话。
“好。”他扣住她乱动的手,轻笑了一声,“那我就抽出二十分钟,给你讲讲道理。”
来如春梦了无痕。
柳欣再醒转时已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天已向晚,她深陷在松松软软的棉被中,糊里糊涂地睡掉了一天。
她又躺了躺,直到确定再也睡不着了,才艰难万分地从床上爬起来。头也昏昏沉沉,四肢面条似的,挪到门边开门一看,楼上楼下都阴翳着,入耳的只有冰箱间或发出的嗡嗡微响。
陈诺该是走了好久,她心中空落落的,走下楼来,发现冰箱上贴着便签,是他的手迹:
‘公司有事,等我电话。’
这样一看便终于想起找自己手机来,转了一圈找到皮包,摸出来一看,电池电量不足百分之十,通知栏上十几个未接电话,点开一看,都是姚晴的。
一阵愧疚袭上心头,赶忙给姚晴拨回去,电话一接通,柳欣还什么都没说,那边就先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能有点出息——”
柳欣心想这是打哪儿冒出这么一句,果然那边又忙不迭地说开了:“这回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