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轮炮击,从子夜时分,一直打到了清晨。
此时,下了三天的大雪总算停了下来,阳光终于穿过厚厚的积云,照射下来,让这这片洁白的大地显得有些刺眼。
可是齐州城在北齐大营的雪却不是白色的,而是透着同样刺目的猩红。
说实在的,这一晚上的炮击,真正死在炮弹下面的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更大的部分是这些北齐士兵在慌乱之中互相踩踏,推搡,然后被活活踩死在雪地里,另外一部分是死于营帐之中的大火。
而侥幸逃出肃武炮射程的大股齐军,也没有全部逃脱升天,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人被活活冻僵在了雪地里,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朝北走。
此时,被吓破了胆的北齐士兵们,也不再顾及这些袍泽,而是在几个将军的带领下,勉强结成队,朝着北边缓缓移动。
之所以行进速度不快,是因为积雪太深了。
他们可没有什么时间去制作雪橇之类的东西,就连逃出齐州大营都用了浑身的力气,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带的原因,这些人又饿又冷,谁也说不准他们能跑出去多远。
如韩钊所说,真正死在齐州大营的,的确不足五万人,甚至连三万人也没有,不过整整二十万大军却被赵显的火炮硬生生的赶出了自己的营帐,在这一尺多深的积雪里,他们又能有多少生路?
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赵显挥了挥手,示意停炮。
此时,赵显率领的这一万多个人,其中有不少人已经累的瘫软在地上,五十门炮里有三门炮因为开炮过速导致炸膛,还有几个炮手因此受伤。
万幸的是没有炮手伤亡。
对于启国来说,金贵的不是肃武炮本身,而是这些老练的炮手们,每一个精准的炮手,都是用不知道多少炮弹,或者说不知道多少银钱硬生生砸出来的。
还有一点好处就是,经过一晚上连续不断的开炮,搬运炮弹,原本极寒的冬夜在剧烈运动之下,变得不再寒冷,这些炮手还有副炮手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冒着热气,还有不少人满头大汗。
王陶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走到赵显身边弯下身子:“王爷,炮停了。”
赵显点了点头,转头望向了王霜所在的方向。
火炮,赵显停炮没有多久,王霜那边的炮声也跟着停了下来,赵显眯着眼睛看向北齐大营的方向,声音低沉:“全军听令,与右军整合一处,朝着齐州城进发!”
王陶陈斌二人躬身应命。
就在赵显所部整理行装以及火炮的时候,有一人一骑从齐州城方向缓缓赶向了这里,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脸色有些焌黑的中年人,此人头发散乱,身上还有不少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无比。
不过这个人面色平淡,就这样径直朝着赵显所在的方向赶来。
赵希等人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人,然后带着一众青衣卫把他拦了下来,不过见到此人长相之后,赵希脸色微变,回头跑到赵显身侧,低头道:“王爷,是北齐雍王。”
当年姜小白出访临安城的时候,赵希还在肃王府当差,而且寸步不离的跟在赵显身边,这个北齐的雍王殿下,赵希自然认得,不仅认得,赵希甚至还知道这位雍王殿下跟自家王爷有亲。
赵显捱了一晚上冻,本来没什么精神,坐在一张矮凳子上,听到赵希的话之后,精神一振,连忙站起身子,朝着姜小白的地方走去。
此时的这位雍王殿下,浑然没有了半点皇家气度,他跳下马匹之后,一个人在启国军中游荡,看到南启将士脚底下的薄木板之后,这位北齐亲王不住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南启士兵能够在大雪夜,悄无声息的摸到齐州左近。
此时,赵显走到了姜小白面前,这会儿两个人的形象都颇为狼狈,赵显浑身都是冰渣,头发上海沾了不少雪花,因为几天都是用雪水洗脸的原因,脸上并不是那么干净,而姜小白就更不必多说了,他此时整个人的内心都处在崩溃边缘,哪里还有半点像当初那个指点天下的北齐亲王。
总之,这两个出身皇室的宗室,此时没有一个人像是雍容华贵的皇族。
赵显走到姜小白面前,先是挥退了左右,只留下赵希一个人在左近,然后赵显对着姜小白轻轻拱手:“见过舅父。”
认了姜瑶这个母亲之后,他就不能像从前一样,装作不认姜小白这个二舅了,不管这个关系能不能公之于众,两个人既然面对面了,赵显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有的。
姜小白见到赵显之后,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明亮了一些,他抬起头打量了赵显一眼,低声道:“左右两边以左为尊,因此我特意选了北边,原以为该是王霜领兵,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说到这里,姜小白眯着眼睛,轻声道:“原本以为你不是个能吃苦的人,现在看来是我看错了,你能跟着这些武人在大雪里从兖州走到齐州,也不容易。”
姜小白这话其实不错,赵显虽然带兵多次,但是他从来没有亲自冲锋,也没有亲临第一线,他都是坐镇中军指挥的,而这一次,为了鼓舞士气,赵显才走在第一位,不然按着他从前的惫懒性子,他还真吃不了这个苦。
赵显摇头苦笑道:“舅父说的是,若不是逼不得已,我还真吃不了这个苦,这三天大雪夜,可把我冻坏了。”
说着话,赵显伸手抓住姜小白的衣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