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丛林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最深处的水已经过腰,他们只能继续呆在机舱里,在这里除了浪费时间之外他们过的还算舒坦,至少有干衣服和充足的食物,虽然罗德已经和司轩逸摆明了立场,但关系并没有进一步恶化,还能同处于一个屋檐下,至于分歧,只能说人各有志。
在拿到弹药之后司轩逸更加确信自己的目标,回家,他没有罗德的崇高理想和远大追求,他只是他传统的中国人,忠君爱国的思想固然有一些,但在生存面前他还是选择活下去,就算是苟且偷生也无所谓,这些年来他看遍了战争的残酷,他痛恨日寇,但他没有勇气去与之抗衡,这个世界上让他难以割舍的事情太多了,他也曾经冲锋杀敌不畏生死,可是在和日寇作战中节节败退的结果彻底粉碎了他那份尽忠报国的热诚,慢慢的开始沉沦,和绝大多数当兵吃粮的大头兵相比他还算是有点想法,什么保家卫国的大道理他都懂,什么驱除鞑虏的口号他比谁都熟悉,可现在他却再也没了那份豪情壮志,他只想过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我们能活着走出这片林子吗?”梁蓉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不能?”李思明抱着枪靠在舱壁上看着外面。
“不知道。”梁蓉摇了摇头。
“就算死在路上也不能停滞不前。”司轩逸说,“想活命就得继续走,没得选,至少目前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我们至少没遇到鬼子。”
“你觉得我们有多大可能性穿过野人山腹地?”李思明问阿贵。
阿贵摇了摇头,过了半天才说:“我爷爷说过大清国征缅甸的时候有一支四千人的队伍回撤过程中误入野人山,最后只有十六个人活着走出去,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爷爷的爷爷,还有两个都是我们村里人的祖辈,可能是他们都是猎户出身,从小就在差不多的环境里跑所以有一些经验救了他们。”
“四千人?”司轩逸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按照这个计算他们够在这里死上几十次的了,怪不得阿贵知道那么多事情,原来他们的先辈就曾来过这里,那是用鲜血和生命换取的经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祖辈能活着出去并非巧合,作为在滇缅地区生活的土著他们自然更了解热带的丛林,这里和外面的却别只是更大、更远、更危险罢了。
“那我们活着出去的可能性岂不非常的渺茫?”梁蓉有些绝望的说。
“是啊,不过还得走。”司轩逸说,“活下去才能回家见老娘。”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所有人的痛楚,谁没有家人,谁都想阖家欢乐,谁愿意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在枪林弹雨里横冲直撞?
“快三年没见我妹了。”梁蓉低声说,“如果我出不去帮我带个话给她,姐上过前线,报效国家有很多方式,没必要非得冲锋陷阵。”
“这话还得你自己和他说。”李思明说,“你还有命在,如果想见她就努力活下去。”
“我妹可是正宗耶鲁大学考古系的高材生。”梁蓉没理他,而是一脸骄傲地说。
“你妹妹多大?看你的年纪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她那么小就上大学了?”李思明有些不明所以的问。
“我们是孪生姐妹,她成绩好,早就想弃笔从戎随军抗日,可父亲却不允许,逼着她完成学业,我是以探亲名义偷跑回来的。”梁蓉说。
了解之后大家才明白原来梁蓉也是在美国留学过程中怀着豪情壮志回国的,她的父早年去了美国,是很著名的华侨,后来母亲回国探亲的时候生病,身体每况愈下,再也经受不起长途跋涉,所以就辗转到香港就医,之后一直生活在香港,梁蓉姐妹都受过良好的教育,父亲虽然身在他乡,但忧国忧民,在姐妹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爱国的种子,特别是在三七年全面抗战开始之后父亲在美国华人界积极募捐支援抗战,两姐妹也早就跃跃欲试回国参军,可父亲对她们看的很紧,妹妹一直闹着回国,父亲就素不允许,梁蓉虽然从没这么说过个,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跑回来照顾母亲完全就是个借口,父亲的一时疏忽才被她跑了回来。
梁蓉回到香港伴母亲一段时间之后就辗转回国,受过良好教育的他很快就进入一家报社工作,父亲知道后大发雷霆,勒令她返回美国,但梁蓉就是不听,执拗的留了下来并且干得风生水起,最终父亲妥协,甚至还帮她联络了一些在军中的将领以方便她展开工作,而她却利用这些关系背着父亲跑到了缅甸前线最终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在到达缅甸之后她终于领略到了战争的残酷,当初的激情和热血在这片林子里消磨殆尽。
“大家闺秀居然跑来受苦,美国在哪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那没打仗,唉……你们这些有钱人怎么就不知道什么是享福呢?”马忠对于梁蓉这丫头的行为万般的不理解。
“不,这才是现实,我终于看清了最真是的世界,明白了战争的残酷,可以告诉妹妹什么才是真实的,报效国家有很多方式,没必要非得冲锋陷阵。”梁蓉笑了笑,笑的有点惨淡,“当我看到战场上满地的尸体和日寇屠杀的村落之后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要抗日,我愿意为之奋斗、努力,但我不愿意妹妹来到这个人间地狱。”
没人说话,他们都是经历过战争的人,当然明白梁蓉话里的意思,一时间气氛变得非常沉闷,良久李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