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索上下细细打量着自己,从手掌、手臂、大腿、脚趾,到镜前这个即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忽的有一种时空错乱的眩晕。
小屋的四周刷着白色涂料,墙壁上贴着几张素颜的明星海报,现在看来,老旧的不行,还有一面墙用铅笔涂鸦着外人根本看不懂的字符,但,凌索知道,那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涂画能隐隐组合出几个怪异的字符——凭什么?
他楞了半响,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坐到床脚的一个小书桌前,翻看着稚嫩笔触的作业本,感慨颇多,恍惚间瞥见藏在角落里里面那个不起眼的绿色封面的本子。
日记本呀!
凌索追忆着,岁月的时光之沙过滤着一切,日记的内容早已忘却,手指轻轻的触摸着厚纸板的封皮,终究还是翻开了它——
“日期:2月4日,星期五。天气:半阴不晴。
“……今天放学很早,因为明天是星期天,再加上快要放暑假的缘故,所以周末不用去学校补课。同学们欢呼雀跃。
“我坐在教室后面墙角垃圾桶的旁边,被这吵闹惊醒。转眼一看不是班主任的课,也兴奋的跟着大家大吼大叫,像是庆祝一场伟大胜利一般。
“我眼睛习惯性的落在她身上,但,她平静的就是像湖水的镜面,丝毫没有受到周围影响,依然在默默的做题,这份不俗的气质,莫名让我联想到写《出师表》的诸葛丞相,不由的心跳也剧烈了几分……
“我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她浅笑着跟班长一起离开,才恍然醒来。
“砰的一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
“凌索,起来了没?!”
“啊?马上起床。”
“今天寒假后第一天上学,别再迟到了。”
“哦……”
“早饭钱我放桌子上了,你自己出去买点东西,我去上班了。”
“好。”凌索刚刚舒了口气,就听到另一不满的男声传出。
“天天都不做饭,都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外面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咚!
关门声响起,很明显,凌母没听凌父抱怨完就出去了。
凌索整,临走前扫了一眼日记本,想了想,还是把它藏在了角落,这才出门。
“凌索,别听你妈的,买一些没营养的东西……早餐很重要,一定要吃……最后半学期了,能努力多少就努力多少吧,尽量多考点分……”
凌索听着凌父絮絮叨叨、事无巨细的叮嘱,面无表情的拿走桌上的五块钱,只在出门前跟凌父打了个招呼。
小县城面积不大,在大天朝还没有经济腾飞的时候,高楼并不多。
凌索骑上车子,穿过熟悉的街道,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再向右转,只需骑半条小巷就到学校门口了。
“凌索你sb啊!”
凌索转头看去,一个刺耳的表达传入耳中,虽然听着像是同学开玩笑的口气,但是还有些不适应这种交流方式,他迟疑了一下,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了?”
“你去学那么早干嘛,难道上早自习呀?!赶紧的,一起去游戏厅。”
这个同学凌索有点印象,叫王伟成,在班里成绩中等,自己家里不怎么给零花钱,所以天天贱兮兮的围在有钱孩子的身边,蹭吃蹭喝蹭玩。
王伟成发现凌索还在迟疑,干脆把自行车停在旁边,直接拉扯凌索的衣服,想把他拖走。
凌索也不说话,就直愣愣的任由对方拉扯,像一个二傻子一样,处于懵逼状态,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直到王伟成自己不耐烦,怒骂了几句,狠狠鄙视了凌索几眼,愤愤不平的离开了,好像凌索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你凭什么拉我?凭什么?凭什么呀!!”
在对方走后,凌索发起了脾气,把车子重重扔在路边,对街边早餐店老板扯着喉咙喊道:“一笼包子,一碗稀饭。”
鄙视的眼神让凌索不爽。自己被人看不起很正常,但被自己都瞧不上的人看不起,那就心态失衡了。
不就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嘛?!难道成绩好的学生一定高人一等?差生一定要受到异样眼神?
凭什么呀!
凌索心里梳理了一下校园的歧视链条。貌似叛逆的“坏”学生歧视优等生;优等生歧视普通生;普通生歧视差生;理科生歧视文科生;文科生歧视体育生;城里的歧视农村的;本地歧视外地的;有钱的歧视没钱的……
当然这个歧视链肯定有例外存在,但大体如此。
而凌索现在的位置,就几乎处于歧视链的最底端。
凌索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佛系的想法:凭什么众生不能平等?一定要分个高下?只为强者喝彩?不为弱者落泪?
凭什么不能!
吃晚早饭,凌索骑着自行车继续上学,校门口此时已经热闹起来——家长送孩子的,结伴上学的,还有路牙边聚集的小摊贩子……
他把自行车停在车棚里,驻足看了会喧嚣的街景,这才迈步走向他的班级——三年二班。
长方形的教学楼看起来毫无美感,最下边一二层是低年级班级,也就是一二年级的学生,此时他们还没有开学,而三层、四层是初三的班级,凌索的教室就在四楼过道口的位置。
他轻车熟路的从后门进入教室,班级多半学生已经就位了,除了个别在低声说话,其余都在大声的朗读、背诵。
凌索的班主任也已经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