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官袍的叶洵并未穿戴披风、也并未打伞,而是像顾清临一样,号簿避及地行走在雨中,但相比顾清临而言,叶洵就远不及他那般狼狈。
这时候天空中的雨势已经渐渐小了,变成了似是雾气一般的毛毛细雨,落在人的脸上、身上似是带着温度的微风一般使人毫无察觉,但行走久了身上的衣衫还是会被打湿。
而顾清临因为一直在雨中淋着,这会雨虽然小了,但他每走一步袖口和锦袍下摆都会有水滴甩出来,脚下的锦靴也早就变了颜色。
可他的身体又是热的,贴身的里衣也有被烘干的迹象,但外面所穿的锦袍却还是湿哒哒一片。他不禁有些自嘲地想,只怕这次回去陛下是不会再赏赐温药汤浴了!
毕竟这一遭是他自己要求的,也算是自作自受吧!他微微瞥眼看了一眼在笼子中端坐的雪虎,而雪虎也正瞪着一双漆黑的虎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着雪虎澄澈的双眼和眼中自己清晰的身影时,顾清临咧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雪虎对他有戒备之心已经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方才聂大统领想要将早就准备好的麻醉箭射向雪虎的时候被他制止了。
是他仗着雪虎对他的信任和亲昵,亲自将雪虎引诱进了这笼子中。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想看着雪虎被伤害,哪怕只是一个只能放倒雪虎的麻醉箭。
大约是因为雪虎是因为雪虎第一次见面便认出他的身份,可能是因为雪虎对婉儿的守护,也可能是因为他早已经将雪虎当成了朋友。
他始终记得在卓阳国时,他和雪虎坐在篝火旁,守着那一片晴朗静谧夜空,听着耳畔响起的悠扬长调,笑看着远处圣湖边的婉儿。
就这样一壶烈酒,一人、一虎,守护着那个他心中美好的姑娘,仿佛那样的场景直到天荒地老都不会觉得厌倦。
“委屈你了。”顾清临低语轻喃一句,在几名羽林卫诧异的目光下,将手伸进了笼子中摸了摸雪虎的头顶。
雪虎看着伸进来的手时大脑袋微微向后躲了一下,但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当那支有些微凉的手覆在雪虎头上时,它的喉咙肿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吼叫,似是带着委屈、又似是带着抗拒。
“呜!”
同叶洵走在一起的聂海阁听见这声低吼微微抖了抖耳朵,但却没有回头,眼中也露出些意味不明的笑容来。
看来顾清临这个毛头小子对叶洵之女还当真是情深义重啊!只是不知道这情深只是对于叶家小姐的、还是对于卓阳国的。
安抚了雪虎后顾清临便紧走几步稍稍落后叶洵两步,而叶洵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时,有些气恼地轻哼了一声。
方才顾清临此子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了眼里,想不到雪虎竟然与此奸佞小子亲密如此。
叶洵有些忍不住失望地想,就算雪虎再通晓人性,可说到底到底是个畜生啊!不会像人一样明辨是非……
然而生而为人,也都全然都是会明辨是非的,若不然又怎会有今日这一遭呢!
这一刻,叶洵心知他所感到失望的并非是雪虎,也并非是顾清临、聂海阁之流,而是那个稳坐在高高龙椅上俯瞰众生的陛下!
陛下就是生活在这高高的宫墙之中安逸的太久了,他自以为可以掌控他人的生死,却早就已经忘了他的生死也并非全然掌控在他自己手中。
骄奢淫逸的日子久了,他又怎知百姓疾苦、又怎知军中无数将士日复一日的苦练只是为了护住这一方国土不被侵犯!
谋算人心、善弄权术,似乎也就成了尊贵的轩帝陛下这枯燥生活中的唯一乐趣!
想到这些时,叶洵眼中充满了怒火,胸腔里的一颗心更是不住地狂跳,似是下一瞬间那滔天的怒火便会冲将出来一般。
而他心底也有那么一瞬间当真升起了一股将这着莫须有罪名坐实的想法,但他知道这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那样做了,他就对不起段大将军的在天之灵、对不起那些守家卫国死去将士的英魂、更对不起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无辜百姓。
毕竟战火一旦烧起,首当其中受苦的永远都只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更是那些手无寸铁无辜的百姓们。
陛下一人的过错,就要他一个人承担好了,他不配拉上那许多无辜之人为他陪葬,更无须那许多无辜之人的鲜血去温暖他冰冷地宫中的长长甬道。
“咳咳咳!”双眼充满红血丝的叶洵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发出一声声有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但他脚下坚定的步伐却始终未停。
顾清临担忧地看了一眼叶洵的背影,心中蓦地升起了一股酸楚。
那远不及父亲坚实宽厚的肩膀上所担负的责任并不比父亲少,且叶大人常年在金陵,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和尔虞我诈叶大人见的也更多一些。
可他从未觉得叶大人有这一刻这般的疲惫过,且他更担心的是叶大人的身体。
上一次因为朝堂中的事,叶大人被气吐血在府中修养了月余,才将将养好。而这一次的事情只怕比上一次要严重许多,他真的担心叶大人不能调节好自己的心绪。
顾清临沉吟了许久,终究是没能将堵在喉咙中的那句话吐露出来,他今日所作所为已经有许多破绽可寻,若是再多言必有所失。
他们一行人在前面行走,佟安卉便远远地缀在后面,像是再为她的夫君送行一般。直到这一行人的身影出了府门再也瞧不见、直到这一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