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卉这一声十分尖锐的话语尾音却怪异地有些上扬,且很快便消了声。
而这时候的叶洵原本深拧的眉头也已经舒展开来,眼中带着震惊和不敢置信,脸上闪过浓浓的喜色,怀疑和惊诧的目光不停地落在段恒毅的脸上,间或又渡到了叶婉茹的脸上。
叶洵眼中的目光太过复杂,这让段恒毅心中的愧疚更甚,再观佟安卉先是十分激烈的反应过后,有过震惊后便是掩面流泪,一时间段恒毅有些无法开口。
这样一份沉重的惦念和关怀,都会让他对最初打定的这个主意生出一种愧疚来。
于父亲的意外中,受到伤害的不仅仅是将军府,于叶府亦然。而他选择的隐瞒,看上去是一种保护,实则也是一种伤害。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的有意隐瞒,已经不仅仅是一种保护,更是一种怀疑和不信任……
意识到那时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自私且自负,段恒毅心中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特别是当他看到叶夫人掩面无声哭泣时,心中的那根弦似是被拉动。
以己度人,以人度己。
叶夫人待他一直宽和,虽然这其中有婉儿的关系在,但他们两家府上的关系一直要好,夫人尚且如此,更莫要说母亲和婉儿了……
饶是叶洵见多识广心有城府,见到活生生的段恒毅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和震惊,更甚至是一种欣喜若狂。
且短短的须臾间,叶洵便也相通了这其中的蹊跷。特别是围绕在“顾清临”身上的那种违和。
叶婉茹见叶洵夫妻二人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又见叶夫人掩面垂泪,当下心中便生出忐忑不安来,松开了一直轻握叶夫人的手,利落地走到段恒毅身边后跪了下来。
“爹,娘,恒毅并非有意隐瞒……”
“叔父,婶子,恒毅有愧亦有罪,特来请罪。”
叶婉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段恒毅沉声打断,而同时段恒毅的手也悄悄地握住了叶婉茹垂在身侧的手,叶婉茹的指尖有些微的发抖,确让段恒毅的心渐渐沉淀安定下来。
“唉,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起来好好说。”叶洵叹息了一声后便上前两步,想要扶起段恒毅,同时却也略有嗔怪地看了一眼叶婉茹。
想到这几日女儿的异常,和那日“顾清临”被拒之门外当了一天看门小厮的事,叶洵有种被梦在鼓里的感觉。
到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怕是那日女儿就拆穿了恒毅小子的身份,不过既然眼下恒毅无事,他便也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女儿初闻这个浑小子出事时,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的事,他可是记得清楚!
不过算账日后再算不迟,敢让他宝贝女儿如此伤心,他这个做爹的自是心疼。
伸出去的手带上了些许的迟疑,叶洵有些凌厉地看了一眼段恒毅。
本就没打算起身的段恒毅,收到泰山大人的这一眼,当下另一个膝盖一软,便也跪在了地上。
段恒毅心中苦笑了一声,谁说叶大人为人木讷少语,孰不知能在朝堂上斡旋之人,便没有一个是直肠子的人,否则早被那帮老狐狸给生吞活剥了!
“叔父,小婿今日特来请罪,委实不该起身,且我与婉儿本就过了无礼,是未婚夫妻。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您和婶子便如我的爹娘般,这礼当是受得起。”
段恒毅声音低哑,并不见来时路上与叶婉茹说笑时那般轻松,似是面上都带着沉痛。
虽这番话他是为了能让未来的泰山大人不计较他先前的过失,但确实也他的肺腑之言。
叶洵伸出去想要扶段恒毅的手并未收回,而是硬生生打了个弯递到了叶婉茹的面前,就在叶婉茹有些怔愣地伸出手的时候,叶洵不由分说地拉起了叶婉茹。
哼,有错的是这个狂妄小子,又不是他的女儿,凭什么要他的女儿跟着一起跪!
心中气恼的叶洵面上一片冷淡,眼中却又是不住地打量着跪在面前的青年,见到青年较从前消瘦不少的身形,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些动容来。
到底是比不得从前了,从前大将军还在时,这个小子又何尝这般如履薄冰过!好在他从恒毅小子的身上并没有看到昭昭的暮气,这让他心中十分欣慰。
被叶婉茹按在椅子中坐定的叶婉茹看段恒毅一人跪在那里,便有些如坐针毡,且当他看到恒毅的脸上掩不住的悲伤时,便也跟着悲从心来,又开始忍不住怜惜起段恒毅来。
“爹……”
“婉儿啊,你先不会要说话,听恒毅把话说完,恒毅小子是我和你娘看着长大的,你们又有婚约在身,这一礼我和你娘还受得起。”
被叶洵冷声打断后,叶婉茹也不敢再说话,只捏紧了帕子不错眼珠地看着地上的人,偏因叶洵的态度,心中又有些感到委屈。
惊喜交加的佟安卉已经过了最开始的激动和震惊,这会儿也觉得在未来姑爷面前落泪属实有些失礼,便收了眼泪,只一脸关爱地看着段恒毅。
跪在地上的段恒毅在说完那些话后,顶着三双目光颇有些压力,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他一时间竟有些呐呐无言。
段恒毅有些求助地看向叶婉茹,而本就心生疼惜的叶婉茹见到他少有的示弱,更是心中不忍,尚来不及开口求情,便被叶洵有些冷凝的一眼给打住。
“恒毅小子,若是我没想错的话,你是一直假扮顾清临才能在金陵行走又活跃在朝堂上的吧?”
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