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说,佛前合紧的双掌,不仅是对佛祖的虔诚,也是对自我的规约。
万丈红尘摸爬滚打三十三年,浮华来去如云烟;沉沦其中,色相万千,迷惑重重。此时跪于普度佛圣之前,斩断过往,了却满头红尘丝,我心静如止水。
舍是因眷太深,扰心生魔障万千;离是因合太奢,越想挽留越似指间沙抓不住;断是因连太密,困顿情丝三千发剪又生,生又剪,终无消止时。
我出身于钟鸣鼎食,权势如虹的门阀之家。降生时,久病榻中的祖父因梦仙童引路,脱噩梦缠身,故我的来到被家门视为吉兆;不知是大限将至的祖父太过忧心家门兴衰,还是本就病糊涂,当我父母抱着不足月的我向祖父求赐名时,他一口认定我就是梦中为他指点迷津的仙童转世,赐名我“玉童”同时,在我满月之喜时当着众宗亲族老的面,亲命我为盛家下一任掌家人。
玄论之事无人知是真是假,我只知自己在记忆还未成型时,祖父便驾鹤西去,而我稀里糊涂的承下偌大家业,成为了盛家的掌舵人,兴亡荣衰之所在。
我想,既然众人把我当做天上仙人转世,那我下凡人间走一遭,自然要有所作为一番。但千万别误会,我指的有所作为,并不是为我接手的庞大家族如何殚精竭虑,如何鞠躬尽瘁,而是如何好好在这红尘万丈中好好游戏一场,享尽人间繁华,才不枉我来凡历练一番。
所以,我从小性格便乖张胆大,做事从来不会遵从礼数教条规约,一切事自来秉承着随心所欲的理念,尽可能将自己活得的快乐放大;或许我成长环境太过于宽松,太过于恣意,所以当初派我下凡历练的那位,给我摆出了这一生难匹敌的克星。
六岁那年,因为家中长辈嫌我太过顽劣,故在太后的保举推荐下,我这个外戚之子入宫教化,成为了先皇膝下两位皇子的玩伴陪读。
对我而言,皇宫不过是一个更大,更有趣的玩乐地。只是当时太过年幼的我并没有想过,人生中充满巨诱惑的人和事,往往甜头之下藏着巨大的苦涩,你一旦尝到那不甘心的滋味,便从此走向欲罢不能的不归路上。
慕容曜,这个先皇膝下不得宠爱的大皇子,不觉被他吸引中改变了我一生。
第一次见到慕容曜本尊,是在弘文馆尚礼中。
当时一起来弘文馆中拜师学业的,还有三四个年纪相仿的重臣之子,作为先皇最疼爱的皇子,恒王慕容轩自然是众陪读重臣之子巴结的对象;如此心机,我自然懂不是出自他们的本意,定是家中长辈们极灌输的。
古语有云,良禽折木而栖,作为承载在家门殷期的后辈,为了将来锦绣前程,能在朝堂平步青云,自然要懂得识时务;慕容轩虽是先皇次子,但小小年纪便封王开邸,并有自己的封地,足见他受先皇器重之隆。
而至于慕容曜,除了长子身份外,身上找不到半点别人献殷勤的可能,加之性子孤僻,且不喜与人交流言谈,拉拢人心,自然是众人疏远的对象。
至于我这个人嘛,或许在家中性子骄纵惯了,喜欢特立独行,别人一味附庸的事,我反而觉得乏味,不喜掺和。而慕容轩当时似乎受了其生母凌淑妃的怂恿,倒是格外热情地想和我结交。毕竟我是盛家祖辈指定的少主,且乃当今太后的亲侄孙,家门荣光使然下,他们母子不在我身上打主意才显得奇怪。
可当时那样小的年纪,即使长辈们灌输得再多,也不免有意气用事的时候,尤其是在碰壁多了的情况,那种自尊作祟挑起的矛盾就越发尖锐了。
我有个介怀,小时候挺在意的:虽为男儿身,但因长相阴柔,且当时年纪小五官身量未定型抽条,故常常被人误认为姑娘家。而偏偏我这个人,长着一副女儿家的秀气样,却存着一副汉子的爆脾气,恒王身边那些巴结的狗腿子见我不予理睬,于是总喜欢拿我容貌过于女性化来挑短滋事。
一回两回,我尚可当做耳旁风忽视掉,可多了,那就是杀不住的歪风邪气,我岂能助长他们继续嚣张下去?!
于我,小小的拳头就是我最好服众,扞卫尊严的武器。而正因为此事做挑,我和慕容曜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当时挨个把那些背地里非议我是“娘娘腔”的狗腿子狠揍了遍,不解气间,他们异口同声地诬陷是从慕容曜嘴里传出来的,也没有细想什么真伪,我便提着我这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小拳头,亲自找慕容曜算账。
别看这小子平时沉默寡言的,干起架来却是丝毫不放水。我和他在弘文馆背后的小苑子里狠狠地打了一架,真正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酣畅淋漓:他揍我一拳,我踹他一脚,我鼻青,他脸肿,他下水,我滚泥,来来回回间,我们谁也没在对方身上讨到丝毫便宜。
最后,恒王和那几个狗腿子跑去跟授课的大学士告状,说我们在弘文馆这等儒雅之地打架斗殴,那一瞬间我们才明白,自己被别人当了傻子耍了。为此,我和慕容曜被大学士罚跪,并要我们俩互相指认挑事生非者,可他从头至尾,包括后来惊动了先皇并挨了先皇一巴掌,慕容曜始终没有在众人面前吐露我一句不是。
也许就是他这份年少时的不负义气,让我记住了他,深深把这个孤僻而倔强的少年记在了心。
此事后,本想置身事外,两头不沾的我,忽然主动和慕容曜要好起来,哪怕是别人嘲笑着我是他身边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