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这一生面对过许许多多起起落落,不敢谈什么心得满满,但越来越坚信一个自己领悟出的道理:
越危机,尤其是在生死关头,人的判断越精准。
成王绝非旁人谩骂不休的乱臣贼子!
而此刻朝阳殿上无声蔓延开的另一股幽香,不仅是彻底惊透我的神魂,也在这一锤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让我找到了成王用心良苦的隐晦证据。
那静静腾着袅袅轻烟的炉鼎中,早已不是令人内力尽失,发软无力的酥魂香,相反,此时燃烧着的,是解除酥魂香毒性的解药!
然,更大的惊疑将我包围住。
我深知,酥魂香的毒性虽不能持久,但至少在一个时辰内,让殿上所有人失去反抗,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之所以我认定成王并无谋逆之心,是因为他本有足够时间将朝阳殿众人制服,夺得那把让人垂涎的龙椅。然偏偏成王却反其道而行,把这足以改变天下局势的宝贵时间,浪费在如何妖魔化自己。
然当下酥魂香的效力,不过才持续了半个时辰,而成王却出其不意地放出了解药,且是在群情激奋,所有人心背离他最深最危机的时刻;如此行径,俨然是前后矛盾,极其解释不通的。
成王到底在等什么,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不断地盘旋着,质问着自己,除了心在这无法预知的恐惧中无限膨胀外,我根本抓住一丝局势所向的缰绳。
“要稳坐朝阳殿这把交椅,心势必要比常人狠毒百倍,精打细算间更要算他人不料之细微处;曜儿,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有我没你,有你没我,莫要怪王叔心狠手辣。”
一如既往的反派说词,在他人听来是着实成王谋逆的铁证,可在我听来却是那样平平无奇,缺乏说服力。
接下来的画面,并没有逃脱一个反派角色该做的:成王手中紧捏多时的利剑,缓缓抬起,对准了脚下这个所谓阻挡自己登上至尊之位的‘绊脚石’。然这幕令人心惊胆战的场面下,所有人自发地陷入成王营造恐惧气氛中,却皆未察觉到,成王分神了。
成王那幽幽淡淡的目光,越过了剑指着的慕容曜,看向了躲在暗角的我。
而就在此时,我和成王短暂相触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被一个极小的动作给吸引过去。
慕容曜撑在地上的手指,忽然有力地扣缩成爪!
然就在此时,成王面上浮动起一股让人瞧不真的变化,须臾,他便将手中剑往后方收,做出了刺杀蓄力之势。
脑中“啪”一声理智断弦,跌入混乱旋涡的我,如疾风掠草般冲扑上被剑直指着的慕容曜。
这样的抉择是本能的,如当年在湛江之上,面对容舒玄对慕容曜的盛盛杀意,此刻我一如既往的,选择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我的夫君,我深爱的人。
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被我护住的慕容曜忽然如撼动的大山,强势有力地从地上撑起身;发软的双脚没有半点脚踏实地的感觉间,他单臂反抱着我向侧避间,耳边倏地炸起声透人心魂的钢铁折断声!
片刻怔然,回神的我猛扭过头,便见那折断的小半截剑尖,反被慕容曜鲜血不止的右手捏着,刺在了成王腰腹上。
而成王此时,缓缓地落下手中作势的断剑,似乎分毫感觉不到痛楚般,一步不挪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慕容曜;渐渐地,他那淡漠的脸上凝聚出了一股极恫吓人心的表情。
成王在笑,并且是那种满意十足的笑!
或许是这样的反转太过冲击人心,我心中索要多时不得的谜底,一瞬间水落石出,无师自通。
成王曾提及过,要想破解在人心盘踞不散的谣言,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制造更大的惊涛骇浪,替代住眼下的谣言漫天飞;而弑君谋逆,且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想没有任何事能比这等大逆不道的行径更冲击人心。
要知道,成王作为不息谣言中的一个主要人物,即便有“滴血认亲”这一出作保,也难保日后没有人再旧事重提,兴风作浪;所以为了永绝后患,成王用了“以毒攻毒”的极端之法,来彻底粉碎众人心中残存的怀疑。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即便有人仍怀疑他们乃父子关系,但眼下这一幕成王弑君篡位反遭灭的景象,已经如铁水浇灌入所有人的心中,封定住他们摇摆不定的;深知“解铃还须系铃人”道理的成王,如他所愿的,在我自发的配合下,完成了这出双簧戏。
成王的心计无双在于,他把每一步,每一个环节地把控得相当精准,借乱生乱,借心攻心;就连他苦心成全的慕容曜,也成为了他定局之算中的一颗棋子。
不得不说,成王比我更了解慕容曜的心性,他知道刚才那假意做戏的一剑,若没有我推波助澜,慕容曜绝不会还手躲避分毫;而正因我的入局,反激起了慕容曜对我本能的保护欲,故他才有勇气当着众人的面,将这出“诛邪除恶,铲除奸佞”的戏码完美谢幕。
所以,成王此时才会心满意足的笑,笑得这般无牵无挂;而所有人,包括慕容曜在内,都不会再读懂他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良苦用心。
没有人会在意,为什么危机一刻,慕容曜有了逆袭局面的力气;没有人会在意,看似无足轻重的我,在这盘棋局中,起了什么样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也没有人会在意,那一出“滴血认亲”,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猫腻。
没有人会再探究了种种因由了,因为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