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动作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仿佛不屑范雪瑶,又叫人说不出不对来。虽然大家闺秀的教养使她言行都较为内敛,不过李秀云显然是没有想要遮掩这种态度,明显到连陈多福都瞧出来不对劲,不住地借着整理床铺的动作偷瞄范雪瑶。
范雪瑶也不在意,哪怕李秀云心里腹诽她怕事,小家子气,也不气愤。
院子里喧闹起来,原来是宫闱局的小黄门们送行李来了。
范雪瑶忙出屋协助那些小黄门将行李分开,又看着搬进屋子,一时间院子里便热闹了起来。
小黄门们忙的不行,范雪瑶行李不多,很快就搬好了,范雪瑶便将装衣物的箱子打开,准备将翌日穿戴的衣裙先拣出来,到时候或熨或挂起来都省事。
这边忙的一团乱,李秀云却叫住了准备出屋给别的厢房的秀女搬行李的小黄门,食指朝着她自己行李的位置轻轻点了点,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把我的行李收拾一下,屋子这么乱我怎么住?”
她的行李很多,算是卡在了入宫受选的秀女所能带的极限范围边缘。
小黄门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宫外娘子这么颐指气使的使唤。
李秀云见状,掏出一枚荷包,拣了几粒滴珠递给小黄门,“喏,动作快些。”
小黄门见了滴珠的银光,犹豫了一下,跟一道的小黄门互换了个眼神,随后便达成了约定,立刻忙活起来,把李秀云的一堆箱子包袱打开,一一码进衣橱里。
一间屋子就一张衣橱,看着架势分明是要独占的样子。陈多福急了起来,她带来的就一个箱子,别的都是包袱。包袱搁外面落灰不说,还容易受潮,这会儿别看着阳光明媚的,很可能转眼就变天,春季本就多雨……这么一想更加坐不住了。
“那个……李娘子……”
李秀云转头,眼神疑惑。
见陈多福支支吾吾的,眼神不停地向衣橱和她自己的行李瞟来瞟去的,李秀云顿时了悟了过来。伸手又往荷包里拿了几粒滴珠,笑容款款地说道:“我物件多,贵重的也不少,你我的东西若是混在一处,到时候差了损了什么就不好说了……我瞧你行李也不多,搁在外头不碍什么事儿。还请娘子担待一下了。”
陈多福怕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口,却被李秀云三两下挡回来,登时那股劲就泄了。半推半就地收了那几粒滴珠。暗自咂舌:这李娘子果真了不得,她们家打赏下人顶多就给几枚铜板,她倒好,给个卸行李的小黄门就几粒滴珠,也真是舍得。
打发了陈多福,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另一个秀女,李秀云挂起亲和的笑容转身与范雪瑶说:“娘子你瞧……”
生怕李秀云也像打发陈多福一样拿银子搪塞自己,范雪瑶摇摇头,微笑说:“衣橱你且用着吧,旁的也不必说了,我行李不多,收拾收拾就行了。”
见范雪瑶这么好说话,李秀云笑容顿时真切了一些,她原以为范雪瑶这般美貌的女子定然会给家中长辈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没想到倒是挺知情识趣儿的。虽然她不怕事,可到底是进宫的第一天,还是安安分分的好些。显然,李秀云对于“安分”这个词有些误解。许多人都很烦她,她却以为自己做到很安分了。
衣橱的使用权确定了下来,李秀云腰杆儿挺得更直了。倚在窗边指引着小黄门们收拣行李,不时说:“哎呀,这个不能这么放,会把衣服弄皱的,我这可是上好的云绸。”“那个要放在最上面,你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诸如此类的指挥埋怨的话。
范雪瑶收拣着自己的行李,听着小黄门们心里不满的抱怨,心里有些好笑。这李秀云到底是怎么样的自我啊,以为塞了几个钱这俩小黄门就是她家的奴仆了?呵斥使唤的如此理直气壮,心里竟是一点都不当回事。却不知她以为的花了钱就该给她把事儿办妥当的小黄门心里正在怎样的腹诽她。
范雪瑶的行李都是早就分类好的,箱子里码的整整齐齐的,不需要收拣什么,很快就整理利索了。见屋里乱糟糟的,她也无事可做,干脆独自一人出了屋子,到院中透透气。这屋子什么都好,就是大概是空置许久没有住人了,里面很阴凉的很。而且宫人虽然用熏香熏过屋子,可还是能闻到淡淡的霉味。
一出屋子,范雪瑶便看见院中也站着一个少女,听见脚步声,少女微微侧身望来,露出正张脸孔。明红色的襦衣配着金珠蕊牡丹步摇,金嵌红宝华胜缀于额前,髻上插着一支石榴石花枝金步摇,耳畔两束鎏金串红琉璃耳珠,与华胜、步摇的红相互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