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这个时代别的村子,离石县西坡村也算是十分热闹的村庄了,但是与罗用他们目前所在的长安城相比,它依然安静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一年九月底,离石县的天气已经开始冷起来了,不过好在还未落雪,行路也还算是便利。
这一日,有几个定胡人来到西坡村,往林家院子送了一个两尺余高的坛子,那坛子上头封了泥,瞅着像是酒坛。
“这是大娘与我们送来的?”林母围着那坛子瞅了半天,也没瞅出来这物件有甚稀奇,值当罗大娘千里迢迢请那定达快递的人给他们送过来。
“正是。”那两个定胡人接过林家小孩递过来的粗陶碗灌了几口温水,笑着对他们说道:
“这里头装的可是稀罕物,精贵着呢,只这一坛子,少说也要数十贯。”这还没算上罗大娘给他们定达快递的运费。
“竟是这般贵!”听闻这价钱,一院子人都很吃惊,林父林母十分心疼钱财:“甚的稀罕物什,值当花费那许多钱财去买?”
“待你吃过了,便知值当不值当。”这两个定胡人也不多留,从林家告辞出来,到羊舍那边采购去了。
西坡村这边有不少好东西,从这里买些豆折大酱酱油之类的物什,带去定胡县,销路不愁,一转手就是一笔收入。
隰城太原那边的弟兄也托他们从这边买货,打算在经营快递铺子之余,另做几样杂货买卖,他们这些人内部走货的话,另外还有一个内部价格,运费成本比旁人低了许多,不过他们主要就是搞搞批,并不打算做零售。
“这豆折可是这两日新做的?”两人一到羊舍那边,就先进了刘活他们家卖豆折的铺子。
“前些时日刚打下来的新米,豆子也是今年的新豆子,这回做出来的这些豆折好吃着呢。”年轻人都干活去了,铺子里就剩下刘老头领着小孙女在看着。
“你们现在能有多少货?我俩要的多。”一个定胡人笑着说道。
“原本还有三百来斤,今天一大早被人买走一百多斤,这会儿也就剩下不到二百斤了。”老头儿说道。
“便都要了。”一个定胡人说道:“下月初五以前,你再送五百斤豆折到秦记汤饼铺。”
“哎,好嘞。”
“你看总共是多少钱?”
“我看看……”
“……”
买得了豆折,两个定胡人赶着驽马拉的板车又往旁边铺子去了。
“下月初五以前,五百斤豆折,送去秦记汤饼铺,大娘你可记下了?”刘老汉问他孙女儿。
“记下了。”小姑娘将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张麻纸递给她阿翁看。
“给我做什么,我又看不懂。”老头儿摆摆手,又道:“大娘你在铺子里看着,若是有人来买物什,便去后头喊一声,我去给你耶娘搭把手。”
“阿翁我道。
“你去做什么,你是能做豆折还是能推磨,好好在这儿待着,再把这两日学得的字再多写几遍,咱们家可就你一个识字的,将来这写写算算的,可都指望你了。”
许家人这两年挣了些钱,他们家小孩又多,年初的时候,许家兄弟从县里寻来一个外地先生,让他教自家小孩识字,顺带的这村里村外的小孩也都跟着学。
那先生是从关内道过来的,说话的时候口音比较重,读过的书也不是很多,不过教这些小孩认认字还是可以的。
林家这一边,自那两个定胡人走了以后,林母就一直在那里念念叨叨心疼钱。
“……有那几十贯钱,拿去置地多好,买这一贯劳什子物什……”
“也未必就是买来,我看八成还是从罗三郎那里拿来。”林大郎这时候说道。
“无事往家里拿这个作甚。”林母叹了一口气,还是心疼钱。
“刚才那两人说这罐子里头装的是甚?”林父问他那几个儿子道。
“荔枝。”林荣那小子抢着就说了。
“那荔枝又是甚物什,大郎你们可曾听闻过?”林老汉活了大半辈子,从来也没听人说过荔枝这个东西。
“我也不曾听闻,不若便打开看看吧。”林大郎说道。
“现在便要开了?”林母反对道。这不年不节的,好几十贯钱的东西,就这么开了吃?
“从那长安城过来,这般远的路,也不知那里头的东西还是不是好的,莫要再放了,万一再给放坏了。”林春秋这时候说道。
“我看这都好好的。”林母还是不舍得。
“六郎说得有道理,还是莫要放了,这便开了吧。”林父拍板。
老头儿都这般说了,林母便也不再反对,家里那些个年轻人都很高兴,一个个拿小锤的拿小锤,拿刀子的拿刀子,几下就把这个荔枝罐头给打开了。
闻着那满屋子的荔枝香,林家这些个老老少少的,一个个都被馋得直咽口水,不待老人吩咐,几个儿媳便到厨下去取了调羹陶碗过来。
负责分罐头的是林大郎,他先从坛子里打了两碗荔枝罐头上来,让自己那两个大一点的儿子端去给他们翁婆,然后又打了四碗,分给自家三个儿子,并林二郎两口子唯一的一个女儿。
之后的一碗,林大郎原本是想要打给自家媳妇,所谓长嫂如母,轮也该轮到他了,偏那林春秋这时候已经馋得等不得了,不待林大郎把手里那碗罐头递出去,他自己便走上去一把接了过来,林大郎心中有些不喜,但是看在今日这坛子罐头的份上,便也没说什么。
林家这老老少少十三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