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一场袭击。
不,不是突袭,是屠杀。
有人一刀斩落路方孝身边之人,拿绳套住路方孝,策马将他拖行着往另一处。
剩下士兵不足百人,悉数被俘,路方孝首当其冲,身边一壮汉拿刀架着他,狠狠一踢,“跪下!”
“将军!”有将领高声道:“俘虏七十三人!这是敌方将领!”
“好!”面前有人策马慢慢靠近,翻身下马,仰头大笑道:“今日收获大,叫我抓住这东烨奸细!”
东烨奸细?
路方孝霍然抬头,倏然一惊,眼底喷火。
那人笑好了之后,低头去看他,忽然轻轻“咦”了一声,似乎觉得眼熟,细细回想了一下,忽然惊讶道:“诶?这不是路……元帅吗?”
他咬重“元帅”二字,语带讥嘲,面上却一本正经,先是纳闷地四处看了看,神情微有茫然,眼神如鹰般寒光一闪,挑起薄唇笑了笑,“急忙”道:“哎呀,怎么会是路元帅,原来是误会,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给路元帅松绑?”
他麾下将士有人闷声笑,路方孝身边人刀起刀落,绳子一松,路方孝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自觉奇耻大辱,两眼充血。
那人却率先抱怨起来,“哎呀,路元帅,我记得先让你的人带口信告诉你,要你别往这西南方走,你看,被误当敌军了吧?哎呀,杀了这么多我北邺儿郎,真是罪过罪过。哎呀,元帅瞪我做什么?我也不想这样,来人,快快送路元帅回内城,好好招待这些人,路元帅息怒,那人传口信的人呢?”
他一连许多个“哎呀”,看起来真是惊讶羞愧得不行,眼底笑意却十足轻蔑冷酷。
那一群投降的将士纷纷愤怒不可自已,皆抿唇不言。
那人已被路方孝一刀斩死。
为何延误军机,想必就是眼前这位薛氏少帅的人!
荒唐!可笑!
成豫王麾下骑兵骁勇,阵法诡谲,他们区区三千人,毫无准备,他怎么可能判断不出对方是什么人!
他们人人皆着北邺军装,他麾下骁北军却着常服,不挂帅旗,气势汹汹,他们弄错情有可原,可这薛氏分明是故意的!
这一出下马威,将近三千人头,好大手笔!
虎踞一方,独揽大权,天高皇帝远,真教他无法无天!
路方孝已气的说不出话来,薛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面色含笑,等着看他们忍无可忍,他再一举全杀,只留一个路方孝给朝廷个交代。
路方孝嘴角不住地抽搐,垂眸片刻,忽然转头大吼道:“我们走!”
那几个士兵低头沉默着,明白他们将军的隐忍,默不作声地起身,在众目睽睽下屈辱地走过去。
荒野上寒冷的风吹起,翻出泥土中的血腥气,有人临死前瞪大眼睛,望着这天,仿佛在恨这世道的无情。
薛骞眸中一暗,扬鞭转过马头,口中低低一喝,“回营!”
雪苍骑新主帅被骁北军当成敌军剿灭之事很快就传遍了当地,此处少民多兵,人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谈论这丢人现眼的事,当路方孝暂时留居薛氏营帐中时,人人都用一种不屑的眼神看着他,更有甚者,当面指着他议论纷纷。
薛骞去信给蒋封,叫他来领自己的主帅,雪苍骑也听说了这件事,心知薛骞有多心狠手辣,又想起路方孝是朝中太子所派之人,恨得暗自磨牙。
当夜,蒋封收拾好东西,打算连夜赶去骁北军大营。
有人锦衣玉冠,旁若无人地进入雪苍骑大营,闲庭信步,如逛自家后花园,随即走进了蒋封的营帐。
翌日,薛骞闲闲坐在高台上,看底下将士操练,听闻蒋封来了,也没什么反应,只道:“姓路的也实在没什么能耐,留在我这儿也没意思,让他带走就是。”
身边参将迟疑道:“可是……将军,文、文觉文大人也和蒋将军在一起……”
薛骞霍然转头,盯着他,许久,古怪地扬起一个笑容,道:“文觉?我那亲王表兄的嫡出哥哥的二表兄,又来管我的闲事了?”
他拍拍衣裳起身,“走!我们去会会那家伙!”
之后的事情,便是一个颓废屈辱,苦苦隐忍,一个义愤填膺,憋得难受,一个好整以暇,还有一个谈笑自若,好整以暇的被谈笑自若的气着了,随即几人不欢而散。
文觉一身官袍,玉冠冰凉,衬得面容清朗,微微上扬的眼角有着和太子一般的勾人弧度,却又别有一番独特的温润气质,他含笑同蒋封告别,蒋封拱手道:“今日文大人出手相助,在下他日一定报答!”
文觉摇头道:“将军不必客气,薛骞此人桀骜狂妄,我同他打交道多年,自然是多了解他禀性一些。”说罢又看向路方孝,道:“不想突发此惨案,将军回去后,可上奏朝廷,而今朝廷水深,切忌言辞过激,觉亦会上奏禀明此事,还将军和死去的将士一个公道。”
他是当今太子表兄,次辅文承时之子,既然如此说,路方孝便放心几分,一想近日之事,感念至极,不禁微泣道:“自相残杀,草菅人命,若能平反此冤,我路方孝死而无憾。”
蒋封面无表情立在一边,慢慢握紧了袖中手。
当夜,文觉在案前奋笔疾书,一边将奏折装好,一边屈指敲了敲桌面。
一抹影子,无声出现在窗外,烛光拉长人影,摇摇晃晃,如巨大的鬼影。
文觉推开窗,将密信递到那人手中,低声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