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厉害,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乃佛祖手中阿修罗菩提子十八子其中一子。小姑娘——”
男子手指敲打在檀木椅上,姿态悠闲,忽然侧首看向将月,“本座赠予你一粒阿修罗菩提子,助你功德圆满,再收你为徒,你现在就跟我走吧,随我回灵渊圣境去,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免去日后所有业障。”
将月看不见他的模样,其实心底十分害怕,可是一想到有师父在胆子就肥了许多,于是低下头没好气地碎了一口:
“哪里来的怪人,谁要认你做师父。”
那男子显然是将将月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扶额颇有些无奈道:“小姑娘,你想看看你的前世今生吗?”
“我的前……”将月松开抓着离昱衣袂的小手,抬起头正欲回答,离昱却抢先一步插话道:
“佛界湮灭于上古时代,现世里除了被剔除佛籍的堕佛绝对不可能再出现任何其他活着的佛物,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佛族?还有,”离昱眼锋凌厉似刀,虽然语气依旧平和可听起来却有逼面而来的雷霆之势,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阁下与小徒素不相识,开口便说要收小徒为徒,未免太不把我这个正经的师父下法力高深莫测,若是诚心诚意想收下小徒,又为何以这种手段将我师徒二人围困于此?离昱还望阁下高抬贵手,打开密径,放我师徒二人离去,今日之事离昱还可尚不追究。若是阁下执意无理取闹,那休怪离昱不客气了。”
男子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了我是佛祖手中的一颗阿修罗菩提子,你爱信不信。离昱,我是打不过你,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今日你不放开她,他日你必定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小姑娘,本座再问你一次,跟不跟我走?”
那男子提高了嗓门,神情严肃,最后一句话宛若惊雷般炸响在将月耳膜内,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弥散。
“师父,这人好生奇怪,阿月才不要跟他走,阿月死都要和师父死在一起。”将月眼眶通红,说话声音轻的和鹅毛一样,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地异常坚定。
“说什么傻话呢,师父不会让你离开的。”离昱伸手抚摸着她圆圆的脸蛋,心里宛若打翻了酱油瓶,一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滋味。
“小姑娘,本座若告诉你,今日只要你踏出我佛语堂的大门,日后你……”
“好了!”将月怒喝,她抬起头努力对上紫檀椅上那人传来的声音,脸蛋已经通红。
离昱看着她长大,却还从未看过她发火的样子,心头也是一震。
将月攥紧了师父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中酝酿着暗暗怒意:“我未来如何,我自己做主,不用你来置喙。”
男子还欲规劝,却见将月像只受伤的小鹿一样依偎在离昱身边,眼眶泛红,可怜模样一览无余。
他其实也不想以这种霸道而突然的方式和她见面,只是……
“好吧,我既已仁至义尽,你们却执迷不悟。所谓业障难消,罪孽难除,大抵就是如此。你们走吧。”
檀木椅上的男子无奈摇头,低头思忖片刻,随即右手一挥,只见对面黝黑的墙壁透出一丝光亮,接着有一条白玉石般的甬道渐渐浮现而出。
“告辞。”
离昱最后抬眼瞥了椅子上的男子一眼,头也不回地拉着将月向外走去。
檀木椅上的男子缓缓起身,身姿颀长,落发如瀑,意味深长地看着离昱和将月一高一矮两个背影。
红衣女子从暗处款款走来,如绯色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侧首冷冷瞄了一眼甬道内的背影,随即走上前扶着阿修罗缓缓坐下,语气平淡无奇:“我说过,只要有离昱在,阿罗就永远带不走她。”
檀木椅上的男子坐定后,双目微阖,面露疲惫之色,朝着红衣女子摆手:“无妨。我会再去找她的。”
红衣女子熟稔地替他揉肩,趁机伏在他的身旁轻声耳语,发梢一缕红丝飘落在他肩头:“不如借长辛之手,杀了离昱,不是……”
“够了!”男子霍然睁开眼睛怒斥,珍珠般的眼眸里蒙上一层阴霾,“此生此世,我手上都不会沾染鲜血,你也不可以。我救下你,为你取名浮屠,就是希望你能放下执念,积德行善,不是让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好了,我累了,让我一个人休息会,你下去吧。”
“是。”
红衣女子将狐裘盖在阿修罗的身上,仔细掖好边缘,随即面向他恭敬地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去。
沿着甬道一直走,出来便是雪院。
漫天飞舞的白雪在无边无垠的空间里肆意飘飞,离昱伸出指节分明的右手,那雪花甫一触碰到他的手心便立刻消失不见,没有丝毫感觉,竟连一丝水渍也没有。
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师父,将月感觉有点冷。”将月看不见雪,雪也触不到她,她自然不知周遭已经是白茫茫一片,只是感觉裸露在外的皮肤浸了凉意。
“走吧,出去就不冷了。”离昱轻轻地将将月搂在怀里,将胡萝卜般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揉搓。
往光亮处又走了几步,离昱和将月已经置身于热闹的街道之中。
灯火明灭,离昱再转头借着微弱的灯光向佛语堂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竖立着一堵白晃晃的围墙,一只黑色的野猫正端坐在墙头,琥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随即发出了一声刺耳的猫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