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像是迎面被甩了一耳光。
“呦。”那女人立刻见到了聂赟,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一双被熏黑的眼睛流淌着露骨的惊艳:“这是,这是谁啊。该不会是你女婿吧。”
按理说女婿上门第一天就撞破丈人嫖娼,两方不自在,不过这两方显然都不是普通人。
聂赟面不改色拉着天鹰进屋,柳成康勉勉强强提上裤子,司机去车上等了,那女人拿了钱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天鹰把窗户打开透气,沙发皱巴巴的不知道发生过什么,聂赟找了个椅子坐下,点了一支烟,漫不经心的打量四周。
柳成康去了隔壁房间,把他们拎来的礼物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值钱的。
他觉得一条裤子白穿了,脸色难看的踱出来,未等他说话,聂赟起身,客客气气递给他一支烟:“八年不见,伯父身体还好吗?”
柳成康愣了愣,聂赟帮他点火,边慢慢说:“忘记了?我当时年轻气盛,还不小心冒犯了伯父。”
仿佛石块投入,击起柳成康鸡零狗碎的回忆。
柳成康首先忆起那记破空朝他挥来的重拳,带着皮肉被撕裂般的痛,掉了三颗血牙的缺口处,冷风肆意的来回扫荡——对方套了件白大褂,一看面相就不好惹,与面前这个气质沉稳的男人,越看,越觉得相似。
他不由后退了一步,大喊天鹰:“你你你,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天鹰正好拎着刚烧好的茶壶出来。
柳成康向来欺软怕硬,一肠子不满不敢冲着聂赟,看见天鹰,登时才有了用武之地:“怎么?”他那干瘪的脸上眼窝深陷,吊着一把子破铜嗓子,说不出的阴郁难缠:“你看我老也死不了,故意找个人来害我!”
天鹰把水壶放上桌:“我们已经结婚了。”
她错开柳成康募然睁大的眼睛:“我带他回来看看你。”
这话说得,跟上坟似的。
好在柳成康没有察觉,事实上他的嘴角狠狠抽了一抽,一股前所未有的狂躁贯穿他那早已腐朽的五脏六腑,仿佛一场飓风没头没脑扫荡而来,摇钱树的根基被撬起,令他痛的心肝直颤,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天鹰的确是他心尖子上的人儿。
他嗜钱如命,因为他最缺这玩意儿,但也只有这玩意儿才能够支撑起他一生的伟大事业,他生命的终极意义——赌和嫖,还有好烟好酒也一样不能少。
柳成康记得这个男人是个医生,也没忘记方才拎进门的几盒都是便宜东西(他以为是便宜东西,连个商标也没有,都不知道哪里出厂的)——就算有钱恐怕也吝啬的紧,何况还有八年前的一拳之仇。
他脸色越发阴沉:“已经结了?放你娘的狗屁!这村口的拆迁户一家家的,我拉着脸皮去给你作介绍,你还端着不要人家。现在找了个什么玩意儿?”
柳成康的确欢欢喜喜去做过一门亲事。
那家夫妻老年得子,家底也算殷实,谁想没等从老天有眼的狂喜中醒来,脸上笑容尤在,便迈入了冰寒刺骨的噩耗中,儿子是个傻子!
但生也生下来了,夫妻俩哭过闹过,最后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拉扯个傻子不容易,不是一把辛酸泪能够说尽的,不知道是不是长年劳累加上郁结于心,前些年老头子患病去了,留下傻儿寡母和三间房屋。傻儿早过了而立之年,还是喜欢见人就吐口水扔石子,整天没心没肺咯咯咯的笑...
小时候激素治疗,长大也一如既往胖得像个皮球,随意一滚,就能溜的老远。脸上横肉纵生,眼睛只剩一条窄缝,环境恶劣的睫毛都生存不下去,他妈费尽周折从外地买来几个媳妇,无一例外没几天就跑了。如此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几次,
老太太终于心灰意冷了。
近几年他们那块正好赶上政府拆迁,赔款数额高的惊人,老太太年事已高,全凭一口气吊在那儿,那傻子却时来运转了,忽然好多家上门提亲,其中数柳成康最为积极。
要知道那三间房要是拆了,单是赔偿金就是一笔巨款,还能分到房,这老不死的眼看就要两腿一蹬,这些钱不都是傻子的了吗?傻子的....不就是大家的?
那些提亲的司马之心,昭昭摆在青天白日下。
老太太倒是不介意谁更贪婪,到了这把年纪,还贪什么身外之物,可这些个人中,哪一个会在她死后,善待她的儿子啊....
柳成康吗?
柳成康手指着他俩人,恶狠贪婪的语气响彻这宽敞阴冷的客厅:“要结婚可以,就算是猪肉那也是按斤卖,贵得很,我养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倒贴男人的。你们说说看,这笔账该怎么算吧!”
天鹰想说话,被聂赟拦了一下。
“天鹰。”他说:“帮我去车上拿包烟。”
这是一个毫无诚意的蹩脚借口,天鹰头疼的望向他,聂赟黑眉微扬,天鹰见他一幅成竹在胸的模样,迟疑的点头。
柳成康顿时怂了,以为俩人暗搓搓计划关门打狗,哦不,打人——慌慌张张要跟出去,被聂赟叫住了。
天鹰关上门霎那想,聂赟总有分寸的……吧
她走到院子外的空地上,抱胸靠在石柱上等。
远方青山远黛,隐去了长长的地平线,天边云层渐厚,像吸饱了墨汁,压的极低,横竖看着就快要下雨了。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她正伏案工作,柳成康火急火燎打电话来,说姑妈得了病快要死了,叫她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