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眨了眨眼睛,她的记性向来爱出远门,搜肠刮肚的想了一圈,眼前浮现出一双美丽的绿眼睛,好似华贵的绿绸缎,熠熠生光,然后才是一身礼服孤零零站在山顶,灯光下落寞的瘦长影子。
聂赟在这时候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他这样的人不会无原无故抛出一个私人话题给你,他从来没有闲聊的心情,何况此时此刻对着她。
“我应该说恭喜吗?”天鹰面不改色,平静的说:“可你似乎不喜欢她。”
“是啊,我不喜欢她。”他道:“所以我拒绝了她。”
“那她应该很伤心。”
聂赟说:“你有被求婚过吗?”
还真有,那个油画小组里面的男人,有些神一般的逻辑,和强悍的执行力。才认识短短一个多月,就向她下跪求婚了,天鹰被吓到再也没有参加过任何活动,好在,她登记的信息并不是完全真实的。
聂赟通过后视镜观察她的表情,微微一笑:“你怎么拒绝他的?”
天鹰拉回思绪,说:“我们换位置吧,不然会赶不上飞机。”
于是他掐灭烟头,重新发动车子。
“——你现在清醒吗?还是我来——。”
“天鹰。”他温和的打断她:“我今天特别清醒。”
到了机场,聂赟没有要下车送她的样子,天鹰打开车门,下了车。
她站在窗前片刻,犹豫了一下,还是探头进去:“我走了。”
他说:“再见。”
她拉了拉肩膀上的背包带,转身往机场走去,沿途路过一对即将分别的情侣,正吻的难舍难分,女生哭着说‘我们只分开一个星期,可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天鹰无动于衷的继续往前走,大概又走了十几米,还是没有忍住,停下脚步,回头看。黑色轿车依然停在那里,沉默而固执,短短几分钟,仿佛就与白雪融为了一体。冰冷的钢铁无端炼化出几分寂寞与失意。
她收回视线,往安检处走去。
她想要尽量平静,往事却偏偏不按她的意愿,凑热闹不嫌事大似的,齐刷刷涌上来,轻而易举控制住她整个小脑神经。她的记忆一时间,前所未有的清晰。
8年前——北京国际机场,凌晨。
聂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当时她像一瘫烂泥一样藏在机场巨大的石柱后面,哭的几乎就要昏过去,差点就要不顾自尊连滚带爬出去拖住他,像一只活不下去的赖皮狗,拉着他的裤腿求他留下来,求他不要离开她。
当时她没有那么做,为什么?是因为自尊吗?恐怕不是的,如果那个东西能够留下他,在当时她一定愿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在所不惜。
是因为那丝残存的理智。
她懵懂的明白,不如维持住那所剩不多的体面,在他对她的感情还没有完全消失殆尽时,放他去更高更远的天空。
而她漂亮转身,去自己的生活中战斗,即使暗无天日,也毫无办法,只能在一片荆棘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即使她如今混的不伦不类,他们都在各自的选择中一路向前,这不就是生活本身嘛。
总有一天他会和一个女人结婚,绿眼睛还是黑眼睛,有什么打紧?总会有那么一个女人,完全走进他的生活,成为名正言顺的聂太太,和他生儿育女,在行云流水的光阴中相濡以沫,一直到陪他过完漫长的余生。
也许就是黛西。
天鹰眨了眨眼睛,将手中的机票和证件交给安检。
在等候的长凳上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恍惚发现手上多了一个信封。她朝四周望了望,不明白这是怎么出现在自己手上的。而信封上的确写着是给她的。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剩下安检员浑水摸鱼塞给她一条路。
天鹰打开信封,抽出一张厚厚的白纸,上面的字迹是用钢笔写成的,黑色字迹,力透纸背。
她认得这个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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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鹰:
你看到这封信时,就要坐上飞机离开,而我人在机场外。
这个场景对你我来说都十分熟悉,对吗?
8年前我走的那天早晨,我知道你在。
你恨我当年离开,一直耿耿于怀,可我没有后悔过当年的决定,从来没有。要你原谅我很难,我也知道你如今心存疑虑,怀疑我的企图、目的。
事实上,的确是这样,到了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很难再做到付出而完全不求回报。我们分开了八年,你我都难免变了,中间横出一个空白的陌生区域,需要时间继续了解。这八年我一直单身。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对于玩弄女人的感情没什么兴趣。
——读到这,天鹰慢慢捏紧了手中的纸张,因为她意识到这并非简单的一封道别信。她在公园问过聂赟是否已经结婚的问题,他当时还有些生气,她承认自己往不好的地方想过,可不免又为他这些年的形单影只感到高兴,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而这份卑鄙细究起来,更让人惶恐。
按照你的性格,大概会质问我——这些年你没有遇到更好的选择?难道你自以为是个多么深情的人?你是这样想的,对吗?
当然,这些年我遇到过很多优秀的女人,她们聪明,坚韧,独立,具有非常美好的品质——但我只是欣赏,敬佩。从没有想过要靠近。说到底,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企图呢,你也没钱,没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