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飞机降落在平城县,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市,此刻正沉沉睡着。
天空深黑,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蓝,天鹰扯了扯外套,呵出一口白气,冒着冰凉的寒风,奔走在孤零零的月亮下,搭上一辆年代久远的黑车,一路颠簸着,直奔东关镇而去。
等到天边晨雾微微发亮,衣服染上一层湿意。
她面如菜色,苍白着嘴唇站在一户人家前,把经多年风吹雨淋已变得格外薄脆的铁门敲的‘框框’直摇,上面的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掉落,声音听着像在打雷。
“姚大叔,,,,,,,”
“汪,汪汪,汪汪…”
远处传来狗叫声,似是不满一大早被打扰了清梦。
“汪汪汪,汪汪汪....”
“呜....”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应合声,五花八门打破乡村宁静的清晨,几条狗越叫越欢快,随后终于掺杂了哪家妇女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天鹰扭过头,铁门铁面无私,冷冷和她对视。
家里没人?她略为感到失望。
瞥了一眼还未全亮的天,她有些踌躇的想,难道出门干活去了?
她沿着记忆中的山路朝田埂走去,边打量四周的风景,心里讶异——
等她站在田埂上,望着一片随风摇荡足有一人高的野草发呆时,一个老人扛着锄头从不远处慢慢悠悠的走过来。
一番询问,天鹰沿着路往回走。
姚强啊,他全家刚前几天搬家啦。噢,一家人急急忙忙的,来了辆卡车,把家当都装上,一拉,呼啦拉,走了!
去哪里了,不知道啊!为什么,哎呀,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怪不得野草丛生无人打理,覆盖了原本的小路和成片的桂花树。
天鹰站在朱红色铁门前,手掌轻轻覆盖上锈迹斑斑的铁锈痕迹,眉头皱起。
走了?怎么会走了呢?
——但既然来了,她总要上山瞧瞧的。
天鹰虽然刚才在半路上因为晕车吐了个死去活来,脸色都隐隐泛着青光,到底因为年轻,平时也还算勤于锻炼,凭着模糊的记忆登上另一条偏僻小径,七弯八绕,终于在几座干净的墓前站定。
四周林木葱翠郁郁,环境幽静,天已渐冷,少有鸟鸣。
这种偏僻乡村,很少有统一的墓园,很多都在山上圈地为墓,有些连块碑都没有,只有黄土堆成的一个小坡,用石头在四周垒个边,防止下雨时被雨水冲刷了去,简陋大众的很,有些人犯浑,是数典忘祖圈里的墓盲一族,逢年过节拜错祖宗也是常有的事。
天鹰双腿并拢,笔直的站姿仿佛身边任意一棵树,待呼吸变得平稳,才慢慢跪下,认认真真对着自家墓碑磕了几个头。
里面葬的,是自民国期间就仙逝的柳家祖先,后来抗日战争时期,天鹰的爷爷逃到杭州,再回来寻找,早已物是人非。
昨晚上下过雨,土地还是潮湿的,天鹰站起来,弹开膝盖上的土渍,视线却定格在眼前一个新鲜脚印上,微微一愣。这显然是一个男人的脚印,而且似乎刚离开不久。她环顾四周,一片寂静,忽有一阵风吹过,山林呼呼作响。
是当地村民偶然路过吧。
她摇摇头,不愿多想,动手清理了幕上的杂草,加了几剖土,又站了一会儿,才下山去。
她对脚印除了看大小,其余一无所知,不然其实可以轻易看出那是一双皮鞋留下的脚印,若是知道再多一些——那还是一双做工不菲的男式皮鞋。
总之,此番无功而返,又是一路颠簸,天鹰重新站在熙熙攘攘的机场,感到五脏六腑都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