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脸上沾满煤灰,除了两个外几乎都看不清长相,只剩白眼左右转着,几个冲到屋里几个冲向围栏里的鸡架,剩下的人则在院里好一阵翻腾。
过冬用的一大碗豆油倒在**子里被端出来,一些零散的铜板,蒸好的馒头,几件男人棉衣…杂乱的鸡叫声终是停下,两只母鸡被一个煤黑子抓走…一个煤黑子抓着银镯走出,手里攥着的黑布袋里漏出了一抹红色。
苏玉急的直流眼泪,却不敢吭声,刘天翠看了一眼咬咬牙,拦到煤黑子身前。
“爷,这衣服和镯子留下吧,我再给您找两件棉衣”
煤黑子一把推开她。
“娘!”
“翠儿”几人忙上前扶起她
“爷,求你了,这是我娃的嫁妆,爷,您行行好!”娘扑过去揪着那煤黑子的裤腿哭着哀求,扭过头的煤黑子没看她,用力抽出腿。
“爷!爷!”刘天翠坐在地上哭喊,苏玉也轻轻抽泣起来,现在攒不出钱买那么好的料子…
二姐伤心的哭了好半天,娘和婶娘只好拿现有的布给二姐赶制了4件粗布衣裳,当做陪嫁。成亲那天,二姐穿着王仁哥送来的喜服被新郎背走,笑得十分开心。
那煤黑子是能看出脸的一个,年纪不大,他那一犹豫,让苏鸿觉得他并不是残忍之人,也许…只是被生活所迫,说也奇怪,他是唯一一个抢了自家东西却没让他觉得憎恨的人,听说在矿里呆久的人都肺不好,活不长久。
贫富差距持续扩大,富贵之人在剥削中愈加奢靡,穷人在压榨下愈加悲戚,内心小小的呼声渐渐扩大,打地主、分田地的口号愈叫愈响,人们联合在一起,冲进地主、富农家掠夺钱财、物件,曾经的辉煌和富有顷刻化为虚无。
“杨大伯”苏国和脸色不太好的男人打着招呼,苏鸿抱着棉被跟进院子。
杨仁昌是个地主,两家多少挂的上远房亲戚,曾经整洁宽敞的大院现已遍地狼藉,不时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今天他们家被洗劫了,老远就听到人们嘶喊、吵闹声,听说连棉被都抢走了,快到深冬的夜里寒,娘心善,让哥俩送两床棉被过来。
“小国,小鸿”杨仁昌缓下脸色接过被子,眼里闪过一丝感动。
“大伯,缺啥东西就去俺家拿”,“俺娘说的”苏鸿补充一句。
当地主的多少有些架子,爱使唤人,但杨大伯人一点不坏,平常对自己家不错,现在的处境很是凄凉,说是均分土地,实则隐含了饱受压迫的贫穷农民们的报复。
内战、饥荒、胡子、煤黑子,人们除了担心饱餐之事,还要在这乱世中保全自己,水深火热的生活苦不堪言,突然之间的枪鸣炮响,又昭示了他国入侵的脚步。
越来越多的男人跑去参军,普通民众随着战势转移,整个中国硝烟弥漫。
“快点!”苏国回头朝苏鸿吆喝着,护着爹娘向前跑,鬼子马上要进村了,村民大包小裹的拥挤在一起向外逃窜,谁家的狗跑出对着躁动的人群狂吠,鸡和猪也都跑到了路上惊叫,人仰马翻,混乱异常,苏鸿牵着小丫挤开人群,吃力的向苏国他们靠近。
“快点!”
“快呀!”
“要打进来了”
后方不断传来惊慌高喊,人群霎时哭喊成片,更凶的向前挤来。听到随风而至的隐约枪响苏鸿心里惊颤,带着小丫向前急奔。
头不敢回,大气不敢喘,大家一连跑出几里地,躲进附近山坳,为了逃命,之前不忍舍弃的财物在路上全部丢弃了,安顿好父母回身的苏国突然死死盯着苏鸿,一脸震怒。
苏鸿粗喘着气顺着他视线看去,脸上血色骤失,小女孩面色苍白的急喘着,满是惊慌的大眼睛里不停流着泪,她的手还被自己紧紧攥在手中。
“小可!”“谢谢,谢谢!”一个妇女冲过来将女孩抱进怀里,连连朝苏鸿鞠躬道谢,被攥的通红的小手从他手中滑出,女孩很快被拥着走远。
…不是…小丫
“小丫,啊~啊~”耳边传来娘亲痛哭声,爹满脸悲切的环着娘,哥一脸责备的看着他,苏鸿觉得身体被谁施了法,动弹不得,只有方才紧攥着的手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连着心一起。
枪声四起却没再靠近,八路军阻挡了鬼子前进的道路,逃出村子的众人继续向山上走去。翻过两座山的他们被马家村收留,怕鬼子打来,马家村的人明早也会和他们一起出发,寻取安全的栖居地。
流离失所,榻不安眠,曾经的中农世家在一次次逃难中走散,家人数量越来越少,在鬼子一次突袭中,护着娘的爹中弹走了,苏鸿跟着群众撤离,躲避蔓延的战火,他不怕死,一次次挣扎因为还不能死。
娘的身体越来越差,在爹走后半年撒手人寰,身边的亲人便只剩下了苏国,他们逐渐适应了战火中的生存方式,悲哀的求生之道。
仗一打就是八年,最后终于胜利了,和他们一样流离失所的人们发疯般的叫着,跳着,涕泗横流,宣泄着这些年的痛苦和辛酸。
右手还是会微微颤抖,这是那时就落下的毛病,是他放开了小丫…苏鸿时常在想,或许也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开心的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去找她,然后猛地扑上他的背“哥、哥”的叫着,14岁的她一定变得很重…
苏国成亲定居,苏鸿只身一人回到村子,那完全变了模样,房子大多是新盖的,屋里走出的人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