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学,比求值域还简单。”
笔尖竟然轻颤了下。又一股燥意涌上心头,我惊然发现——物理比数学还要难。
一遍又一遍,连他妈题干我都看不懂了!
“……对,简单。明天一起吧。”像是顿了下,大块头男声笑着附和,声音也跟着柔了三分。
“那到时候你们可别嫌弃我笨。”卢文雪娇羞应着。
不胜其扰的我不由转过身去,转身的瞬间,便感受到某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没有抬头,没有转眸,我探手去摸椅背上挂,长长的耳机线刚扯出来一半,后头那个沉沉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不会,赵明宇比你还不如我都没嫌弃。”
慢悠悠又令人猝不及防。
耳机没能将男女打闹成一片的声音隔绝在外,女生的娇笑声时不时传来,一下一下戳得我脑仁发疼,眼前的物理题更是做不出来,我心里的烦躁升级,扯下耳机,三两下将练习册里,走人!
起身时听到后头某个话音似乎顿了那么一下,然后才恢复如常。
期中考试如火如荼进行。
对考试我一向轻松应战,当然不是因为我成绩有多突出,多么底气十足,而是因为,我考得好与坏,没有人会期待。
我妈不会关心,事实上若不是我爸坚持,经济上也给予全力支持,恐怕她早就不让我念了。而我爸已经在离我好远的一个城市扎了根,我也好久没再见过他;他很忙,整个人被生意赚钱应酬填满。他对我考试的理解只有一个——高考。
我自己期待吗?
不敢期待,因为它常常让我落空。何况自己的天赋有多少我知道,后天的努力又分出相当一部分给了课外书。
读书,不是为了多高尚的理想,只是不想成为我妈那样的人。毕竟,我的外在已经和她是如此地像。
大人没有教给我的道理,我由书中获取。
没有多少压力的期中考试,可我心情却并不放松。最后一门考的是物理,我盯着窗外不怎么明朗的灰色天幕,思维游离在试卷之外。
不正常的天气。
早晨下了公交车,冷风忽然大作吹着树狂摇,空气中有了雨的味道,我疾走几步才免于沦为落汤鸡的悲剧。
滂沱大雨转迷濛细雨,一整天连绵不尽。
考号随机分配,我的考场在一年五班。上午的考试结束,听着外面的雨声滴答,我待在教室座位上想出路,没有雨具,午饭怎么解决,下午考完试怎么回家。
正一手支着脑袋在纸上乱涂乱画,一个男生走来说来自己桌位拿样东西,我漫应着哦了一声起身。男生弓着身子在桌洞里掏了掏,也没掏出什么,反而看了我一眼,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雨伞,递过来讪讪道:多了一把,你需不需要?
我怔了下,说,不需要。
他递过来的那把雨伞——墨青色,伞面一串简洁的英文——u。莫名的有些熟悉。
目光忍不住追着那个男生飘向窗外,随着他的背影在走廊上晃荡而去,直到走廊的尽头。隐约看到雨伞被他扔给一个等在那里的少年,男生拍着少年的肩头说了些什么,然后一记虚打过去的拳头就要落在男生肩头,被嘻嘻哈哈躲过,男生先一步离开了。
很长时间,那个少年仍旧静静立在那儿,半垂着头,似乎在盯着手中的雨伞。隔着走廊上来往不断的同学,远远地他的表情根本看不真切,但在凄凉秋瑟的细雨掩映下,那侧影看起来萧索单薄。
考场上笔和纸摩擦着沙沙的声音,窗外的凉风凄雨渐息渐止,太阳悄悄露出微光,洒进奇异的炫白色,我心里竟生出莫名的惆怅与一丝丝……无能为力。
挤进这所尖子生满地的高中,这一刻我对成绩反倒有了一丝丝的期待。
期待它不会让我死得太难看。
然而再扫一眼物理考卷上最后几道大题,我仿佛看到数学在前方挥舞着考卷朝物理招手:别挣扎了,乖乖和我做朋友吧,贺喜惨白卷再添一员猛将……
考试结束,我回本班,由前门一进去,场景与昨天类似,一圈女生七嘴八舌围着景向晨在对题,景向晨则摆出一贯的温文有礼,左右逢源。跟他关系好的那个大块头,甚至整个人都坐在景向晨旁边隔着过道的桌子上,双手闲闲搭在滑板上,两条腿一派悠闲地来回晃荡。真希望那张桌子不堪重负!
进教室的一瞬,我感觉某个细微的角度景向晨和我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来不及仔细看,又很快消失不见,然后他的声音更圆润动听了……
回到座位,收拾了一下,我起身,破天荒第一次走了后门。
声音滞了下。
第三排到第七排,一步、两步……
声音缓慢到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