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朝元英三十七年秋。
“烟子,慕白去县里呢。”
老窝子村村头。冯至笑着同迎面走来的灰白襦裙少女少年道。
“是了,冯叔,我娘要我去县里看看我爹他们。”其实她是要带慕白去县里看病,顺道去看她父兄。
“找两个好位置坐着,一会儿人多了,可不好挤。”冯至笑道。
冯家和慕家上世交,关系很好。冯至是老窝子村拉牛车的,每日都带村民进县,每人人收取八文。一天下来也就能赚个百文左右。
“冯叔,不碍事的。我和慕白随便坐,在哪儿都一样。”慕风烟知道冯叔是老窝子村唯一对她好的人,她这人恩怨分明,冯叔对她的好她都记得。她看了眼慕白。容颜绝美的少年忙明白过来,笑了笑从腰间钱袋里数了十六文钱递给冯叔。
冯叔一讶,正准备推迟,却见少年笑道:“冯叔拿着。”
他声音柔和且亲切,令人痴醉。
冯至无奈接下钱,又望着风烟道:“我这才几个月不见他,他比上次说话更灵光了!”
慕风烟只是笑,慕白的事她不能多说,故不能向冯叔透露太多。只说他离完全恢复还够远,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正常。
冯叔还想同她多说些,却见赶车的村民陆陆续续走来。
慕风烟领着慕白坐好,嘱咐他一会儿别挨着她太近,便闭目打盹起来,这大半年她几乎从没睡饱过,慕白心怜她日夜操劳,此刻不说一句,只希望她能睡饱。
大半年的教识下,慕白逐渐能走路能说话,可是只同慕风烟亲近,旁人他都不愿意搭理。
她慕风烟从入夏开始就跟着慕老爹学打猎,那时她刚刚及笄,只是因原主身子赢弱,一直累得半死不活。而刚学会走路的慕白竟然坚持每日背她下山。在教识慕白的日子里,慕风烟不难发现,他其实有极好的头脑,他学东西很快,而且记忆力惊人。
她想,他在没遭难之前,也许有极好的修养与学识。
一路上慕白都很听话,坐得很规矩,慕风烟撑着头打盹,一车村妇咿咿呀呀的讲个不停,全被她当做催眠曲。
冯叔的车一到吉星县西大街,就陆陆续续的有人下车,慕白坐在慕风烟前面,他一下车就习惯性伸手去抓慕风烟。
牛车上还有几个婆子没下车,他这一伸手正好被慕家隔壁的匡婆子瞧见了。
匡婆子是个牙婆,村里数她嘴最厉害。半年前慕家大姐儿和人私奔,她在村里也没少说慕家闲话。
“我说慕家养婿,这慕家二妞是你小姨子你怎么好意思牵她手?”匡婆子一说,车上还没下车的村妇有的附和她,有的笑她与一个傻子讲道理。
慕白虽说说话灵光了,可哪听得懂匡婆子不阴不阳的话。
他凝着眉就是想拉风烟下来,可此刻沉着脸的慕风烟,负气似的,收回了手。
他心里一阵失落,差点就要唤她的名字。此时冯叔一把拉过慕白,对那匡婆笑了笑道:“匡婆啊,慕家女婿村里都知道,他有时候连我都不认得,再说了烟子还小。”
“也不小了,雨水的时候就及笄了,这会儿也能嫁人了,怕就怕她好的不学学她姐,这也说不准有什么姐,这妹妹也差不远了。”
冯叔一听急了,忙道:“我说匡婆,这慕家孩子又没吃你家的饭,你管的着吗?用得着说的这么恶毒?”
匡婆冷哼一声,随即笑道:“谁不知道慕家的大妞是同你家冯远……”
匡婆说出这句就察觉自己说错话了,这村里到县里的牛车仅冯至家一辆,她这得罪了冯至岂不是等于自断后路,日后都甭想坐车了?
同匡婆交好的村妇也意识到了,忙同匡婆道:“匡婆啊,前儿看见吉祥街来了棉布,一尺才七文,我们去看看吧,晚了买不到了。”说着拉着匡婆子下车了,临走时还不忘同脸色难看的冯至道,“老冯啊,你慢忙慢忙,匡婆她不是有心的。”
村里人都知冯至不是小气人,指望他回头就忘了。
慕风烟脸色有些阴沉,冯至见状安慰了一下,没敢提慕家长女和冯远的事。
“烟子,你也别往心里去,你姐夫,你也知道他傻……”
“我知道的。”她打断冯叔的话,笑了笑,“冯叔慢忙,我们先走了。”
她一走,慕白便如影子般跟了上去。
风烟……他唤她。
冯至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待走远,看了一眼四周,慕风烟才一把将慕白拉入一个无人的小巷。
“去猛子家换衣服。”慕道。
原以为风烟是生他气,差点以为她不要他了,这会儿见她没生气,慕白高兴的笑出一口白牙。
“好的。”他笑着,刚才的不悦全抛诸脑后,那张绝美的脸就如六月的天,说晴就晴。
梁猛是慕风烟在半年前第一次来县里认得的,那时候梁猛带着他点娘来边关找他爹。哪知刚来这里他娘就生了一场大病,几乎快病死了,因为花光所有的盘缠给他娘治病,于是母子二人流落街头。他娘快病死的时候遇到了慕风烟,他见她面善,抱着她的腿死都不放手,要她救他娘。
慕风烟被他缠烦了,一气之下给他娘把病治好了,不想还白捡了个小跟班。
“你自己去找猛子让他带你去张大夫那里。”慕风烟凝视着慕白,“我要去南街马行一趟。”
“风烟……”
知道他是想跟着她,可带着他不方便,忙道:“你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