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小木房里,浑身湿透的女孩身上覆满冰霜。在她身旁不远处安放着一套鲜红的嫁衣,嫁衣上仅有的一根金簪上,金凤已被人取走,只剩下一支残破孤零的簪杆。
北方二月,滴水成冰,女孩在这样静寂的冬日里安静死去,无人知晓。
慕风烟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刺骨的严寒袭来,差点将她的意识侵袭殆尽。
入目,是阴暗的木屋,周身的湿漉寒冷让她打了个寒颤。脑海里陌生的记忆席卷而来——
君朝元英三十七年,君朝北方边境吉星县老窝子山村,猎户慕家纳婿前一日,慕家长女不堪嫁给一个傻儿痴夫,与相恋多年的青梅竹马私奔。而助他私奔的人正是她魂穿过来的这位名字和她一模一样的原主。
慕家长女慕风晴因不同意婚事被她爹关了柴房。慕风晴好言哄骗了给她送饭的慕风烟,说她只是想给情郎道别,断了她自己的念头,便让慕风烟带她出去。年幼不更事的慕风烟信了她姐的话,于是把柴门打开的那刻便被她姐打晕了,换下她的衣裳,逃走了。
夜里下雪,三九严寒的天气,被长姐打晕的慕风烟无法在柴房里生火取暖,竟被活活冻死了。
当刺骨的严寒再度袭来,慕风烟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这样下去她也会活活冻死在这里!她得赶快让全身筋骨活络起来。
一刻钟后,慕风烟的双手才从麻木中解救出来,她爬到最近的火盆处,放入架子上的枯草与黑炭,打开火折子。
待炭火驱走严寒,方定下心来。
第一声鸡鸣的时候,慕风烟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有人在说话。
“慕白,今天与你拜堂的人将是你一生一世的妻子,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要对她好,用性命护着她你知道吗?”中年男人沉着眉对轮椅上的懵懂少年说道,待绝美而痴傻的少年缓缓点头后,他方深深叹了口气。
少年痴傻,可极会看人神色,他遭难至此,害了病,失了记忆,慕老爹却始终觉得少年能听懂别人说的话,只是忘记了该如何言语。
柴房的门被推开,慕老爹入目就是年幼的二女趴于火盆处的场景。
“怎么是你?你姐呢?”
当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时,慕老爹已是破门而出,至始至终想都没想过二女儿是否冻着饿着。
这一来惊动了院子里的人,东边房的慕家长子长媳闻声出来,慕老娘也难得早起从被窝里爬出来。
“爹,出了什么事?”长子慕威问道。
“你大妹跑了!”
“什么?”慕威大惊。
“天啊!我儿!”慕老娘闻言竟是失声大哭起来,长媳英姐儿忙去扶她。
慕老爹瞅了眼慕威道:“你还不快派人去找。”
慕威一听忙往外走。
“等等,回来,隐蔽点寻,别让人知道了!”慕老爹极好面子,这等丢了大闺女的大事岂会让人传出去笑话他?
柴房里的慕风烟其实一夜未睡,方才慕老爹进来时她只是做做样子。身在这样爹娘无亲,兄弟无爱的家里,她哪能睡得安稳,昨夜她可是就着原主的记忆,想了一夜的出路。
院子里这一闹,慕风烟听得清楚。她眉头紧锁,思前想后总觉得奇怪,慕老爹此人极好面子,大女儿逃婚这事都能压下来,却硬要将宝贝大女儿嫁给一个傻子惹人笑话?
此处行事十分矛盾,太不合理了!而以慕风烟的聪慧,问题的矛头不在慕家长女慕风晴,而在慕家傻子养婿,慕白。
原主记忆里的慕白是慕老爹进山打猎时捡回来的便宜女婿。一个月前慕老爹捡他回来的时候,他几乎快冻死了,是慕老爹花了好多钱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慕老爹重名,而慕老娘重钱。他们俩能花这么大代价将这人救活,还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大女儿许给这痴傻少年。在慕风烟看来,一切都和那痴傻少年有关。
慕风烟已整理好衣裳从柴房走出,她清冷的目望向那美的不似凡人的少年,微皱起眉头,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这张脸?
天蒙蒙亮的时候,去寻慕家大女儿慕风晴的慕家长子慕威回来了。
今日便是慕家大女儿纳婿的日子,一大早就有村民在慕家的小院里坐着了,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也逐渐响起。
慕威穿过人群,就朝他爹娘的房间而去:“爹,我问到了,大妹当真是同冯远那小子……他们早几日就商量好了!”
冯远,慕家世交冯家长子冯至的五弟。冯远与慕风晴的恋情在这老窝子村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可是慕老爹就是死硬着要将大女儿许给傻婿。村民们只当他脑热,谁也不说,都心知这门亲事要黄。
慕威见他爹神色难看,不安道:“那爹,现在怎么办?这婚事……?”
“办!这婚事一定得办!”慕老爹沉着目道,“去把烟子找来,要她代她姐把堂拜了!”
二女代替长女拜堂,就同小叔代替大哥娶妻,在山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来自文明社会的慕风烟可曾受过此等侮辱?
在一群大人的逼迫下,被迫穿上嫁衣。戴上那早已被她大姐摘去凤头的发簪——
一场被人设计的代嫁,别人弃之不要的嫁衣,残破的凤簪。
她活了两辈子头一次的婚礼,是这样的……
这样的屈辱,她暂且忍下,今年今日,这仇,她先记下了。
脱离了轮椅的新郎,根本不会走路!他身穿鲜红的喜服,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