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家儿女劫后余生,沉闷多日的家中如今恢复了往日的生动。
今夜贵客来访,慕老爹便想多喝几杯,菜肴上桌后,又让慕老娘切了一盘卤野兔肉下酒,其乐融融的聊起年轻时候的往事来。
英姐儿这才知晓,慕老爹和慕老娘十几年前曾去过长安城。
凉州城离长安城不下千里的路程,这边关吉星镇的人,大多是一辈子都不曾到过长安。
“可惜那时候有事,和慕大哥在咸阳分别了,不然就同大哥大嫂一道去长安了。”冯至面露遗憾,微抿了一口薄酒。
慕威没去过长安,听着他们聊起长安,忙问道:“听说长安遍地金银堆就,那里的姑娘都同天仙似的,家家都能穿好衣服,吃白米饭……”
慕老爹瞪了他一眼,笑道:“瞧你那点出息。”
“爹你就同我说说,当年都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有没有什么稀奇事。”慕威好奇地问道,英姐儿给他们杯里又添了些酒。
慕老娘笑道:“我和你爹都是粗人,哪会讲什么奇闻轶事,还是让冯小少爷讲吧,他可是才从长安回来。”
慕白本兴致恹恹,但听起长安城,总觉得有些耳熟,本来冷淡的脸上多了些许生动。
他这丝生动情绪,冯兰岂会错过,朝慕白挨近了些,淡笑道:“你莫不是也想听长安。”
慕白望向他,懵懂的眼里有疑惑亦有期待。
冯兰大笑:“世人都道长安好,可不知天下纷乱,战火时起,长安城里却是夜夜笙歌……”
慕白皱着眉,冯兰所说,他似懂非懂,离他的生活相去甚远的东西,他并不明白。
冯兰粉唇轻扬,只道:“若要说起长安城,最让人回味的是东街雅阁,听说是始建于雍朝,如今已成文人墨客聚集之错,每月月末举行诗会,最近几年听说有官员将那魏晋月的旦评复原,每月月首兴起了评议之风……”
冯兰所说,对于慕家的粗人来说并不懂,不过当年慕老爹确实见过长安城的雅阁,在长安东街,一进城就能看到。
慕老娘忙笑道:“当年远远的见过,就是没进去过。”
“娘,既然是文人高官去的地方,肯定是要钱的,咱家想进去也不让啊。”慕威说道。
冯兰笑道:“三年前本朝太子下令取消雅阁一切盈利经营,雅阁所有用度从太子每月饷银里扣。”
“太子?”慕威一讶,“这太子可真是大度。”
冯兰只是抿唇。
君朝太子,天潢贵胄,纵横九州,望及朝野,天上地下,整个历史长河,千年轮回,朝代更迭,也只出了这么一个天地仁心的君太子。在座的这些俗人,又岂会明白?
冯兰的凤眼深处的轻蔑,被媚态迷醉所掩藏,他兀自端起酒杯,微饮下这乡间薄酒。
慕威打量着冯兰,突然觉得这个冯家这个“娇美”的小少爷身上,有一丝常人无法擦觉的阴郁,他突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个极其不好相处的人。
冯兰一直瞧着慕白,今日本是无意前来,与俗人赴宴他从不认真,却不料无意觅得如此宝物。
冯兰知慕白——人虽痴傻,却保全了这世间最美的赤子之心。
真是个宝物。冯兰含笑,再饮一口。
如此,也算不枉此行。
“娘,我去看看风烟……”慕白实在是被这人盯得吃不下饭了,本来还想着听听长安城的故事,因为此前他多次听慕风烟提起长安与江南,若是从旁人口中听来些,日后他也好说故事给风烟听。
如今,他实在是厌烦了,和这人同桌,倒不如同院里的狗狗斗智斗勇去。
慕白无声离席,院里的土狗狂吠了两声。
土狗:“汪汪汪……被人看上了吧,你快跟他走吧,这样风烟就会多关照我。”
慕白瞪了它一眼。
土狗也不甘示弱,在慕白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在他的新衣上留下一个狗爪印……
“……”慕白顿时难受的要命,他的衣裳都是风烟在洗,每次弄脏了,风烟都会骂他一顿。
土狗:“汪汪汪……让你瞪我,明天小主人醒来骂不死你……”
一人一狗僵持了好久,院中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冯兰笑过之后,凤眼深深凝视着慕白。
须臾,他突然走过去,从身上取下一串玉佩,系在慕白的腰间,朝着慕老爹说道:“我甚喜阿白,只觉相见恨晚矣,今日我想与阿白结为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慕老爹看着冯兰和慕白又望向冯叔,苦恼道:“可这不是乱了辈分,再说慕白何德何能……”
“我说阿白可以就可以,不许你这么说他。”冯兰言语夹着一丝生硬,白净的面上媚色掩去,换上一丝不见的幽沉。
冯兰都说成这样了,在座的人又如何敢反驳。
倒是慕威疑惑地偷偷打量冯兰,又望向慕白,总觉得古怪的狠,而且他真替慕白担心,这个冯兰在他看来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若说赵与清的二哥是个纨绔公子,他尚且还能摸得清楚赵二的脾性。可这冯兰,在他看来表里不一。
慕威倒是怕慕白日后吃亏,正想替慕白说话,却被英姐儿拉住了。
“你干什么?”英姐儿小声说道。
“我觉得这事不成。”慕威小声回道。
“成不成也不干你的事,这不是你惹得起的人……”英姐儿一提醒,慕威也息了鼓,不在说话。
冯兰同慕白道:“今日之后我便是你的兄弟,日后若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