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一人一鬼奔至玄炎洲州府医院住院楼,查遍病房,不见陈娜和小虎头。现在,只剩四楼黑寂的角落里两个房间未查,那是解剖室和标本间。
程自远知道那里不是病房,不会有活的病号在里面。
楚素眉却在冷笑,嘀咕他俩已躲无可躲。
就这么来到标本间外。门是上锁的,程自远想说不可能在这里,张张嘴,把话又吞了回去。他渴望知道两个人的下落,不论生死。楚素眉看看他,低声道:“还上锁呢,是不是有后门?”程自远不置可否地摇摇头。楚素眉咬牙道:“且不管,开——”
尖长的指甲一闪,一道冷光射去,门噶的开了,放出很冲的药水味。
一进门,冷嗖嗖的气息就扑过来,令他们寒战不已。门里门外是两个季节。
屋里黑漆漆的,阴森之气比吴村祠堂有过之无不及。手电光和红眼光照过去,那阴森之气显出形状,却和鉴鬼真诀里的紫红鬼气不一样,在这里是白气弥漫,像刚开盖的蒸锅冒出沸腾烟雾,温度却相反,极冷极冻,在墙壁上、地板上、靠墙的一大排铁柜上结出白亮的霜粒。
楚素眉咳呛几声,嘀咕:“这地方怎么比祠堂还阴森鬼怪?不对啊!”
要转身出去。这回相反,却是程自远把她拉住,牙关乱叩,声音发抖道:“等等,这地方可疑,你看那排铁柜,有名堂。”
楚素眉瞪眼问:“什么名堂?”
程自远不待回答,咬牙过去,嘎吱,拉开铁柜上的一个抽屉,果然是一具冰冻的尸体,却不是陈娜,也不是小虎头,是黑黄皮肤、深目高鼻的异族男性。
楚素眉吸了口气,叫:“难怪,原来是停尸房啊。”程自远想纠正她——是太平间,发现此刻没必要扯这个。
再拉开一个抽屉,也不是。
楚素眉满脸凝重,话音忧虑:“他们要是在这里,我们今夜就白来了,元凶精魂会脱身死尸,仍逃回他熟悉的吴村孤儿院,——哎,不行我们就回去罢。”
程自远不应,口喘粗气,满脸焦躁,不断地拉开抽屉,关上抽屉,拉开抽屉。他的身子彻骨冰凉,头发、脸孔、四肢、衣服白蒙蒙地冒烟,有几次都快支持不住了。
楚素眉鼻孔哼哼,说:“好吧,活见人死见尸,我帮你找。”说着哗地伸长手,也拉起抽屉,嘴里叫:“不是,不是……还不是……”
陡地,咿呀一声,停住。
程自远颤巍巍靠过去,伸头,也叫了句,短促倒气,人僵住。
“你要挺住,”楚素眉劝,“人总有旦夕祸福。”
那是一具汉族年轻女子的尸体,长发,白肤,时尚t恤,——天,这不是陈娜吗?程自远身子歪斜,差点昏倒,幸亏楚素眉扶住。
强忍着悲伤和疼痛,程自远手抓抽屉,突然扯起了女尸的衣服。楚素眉制止,叫:“节哀节哀,理智一点!”
程自远甩开她,干脆把女尸拖出来,放在地上,竟然扒开了女尸身上的衣服。楚素眉气吁吁说:“不行不行,这不是地方,也不是合适对象,不是时候,你别乱来!”
程自远只管喘粗气,扒衣服。
光听动静,简直会以为是程自远在对女鬼动粗。
女尸t恤很薄,三下五除二就扯开了,程自远小心抹去上面的霜雪,嗷地叫了一句。还不甘心,继续扯女尸的裤子。
这下楚素眉看不下去,拉住他叫:“你,你还是正人君子吗?太过分吧?你这是辱尸!我,我错看你了!”
程自远用力甩脱她,自顾自地扯扯扯,再次用手抹去霜雪,细看。又摇摇晃晃起身,把女尸翻过来看。好一阵,咚地瘫坐在地,歪咧嘴巴,气吁吁地发声,那样子似乎是在哭,却又分明是在笑:
“好好……好了,不是她,不是的,哦嗬嗬……”
“哦?怎么知道她不是?”楚素眉问。
程自远手指女尸下身,说:“没有胎记,没有的,正反面都没有,肯定不是!”
楚素眉嗔道:“那你刚才看她的上身,怎么那样难过?”
程自远吁气说:“上身大小很像,我以为……哎,现在不像了,我,我总算放心了!”
楚素眉哭笑不得,讥笑:“原来你对那个女老师这么了解,看不出来啊,一面是道貌岸然的君子,一面是窃香偷玉的高手!”
程自远挥手说:“不扯这些不扯这些,快点把这娘们弄回去,我冻得不行了。”
一男一女齐动手,给女尸穿好衣裤,放回抽屉。
又拉开其他抽屉,都不是。
程自远舒口气,像获得了解脱,急急往外走,却已浑身僵冷,步履艰难。楚素眉只好抱住他,往外飘。轰,一出门,热浪涌来,程自远身子打个激灵,感觉有无数灼热的针在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里穿刺。冰与火在躯壳上摆开战场,里外夹击,俨然把他变成了一座围困的城墙。这墙摇摇欲倒,冒出白烟,不得不由那白枯长手扶着,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喘气,颤栗,打喷嚏。
“还有这间。”幽暗中,楚素眉两眼红闪闪,指点隔壁更加黑寂的解剖室。
程自远心里又一沉。是啊,还没完呢,说不定他俩刚刚……依经验,一般刚走的,病因不明,或有争议,就会解剖解剖,以查找确切病因。
寒光闪烁的手术刀,切开来,血肉分离,七零八落,这一截头颅,脑浆溢出来,那一截肋骨,再一截心、肺、肝、肠子……像菜市场里的猪肉,但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