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李四维瞪着他,板着脸,眼眶却红了,“他们都是小鬼子害死的……你给老子起来,兄弟们还等着你给他们报仇呢!”
“大炮……”廖黑牛浑身一颤,望着李四维,嘴唇颤抖,“都是我害的……”
李四维暗叹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你给老子起来……我们必须马上撤走……快起来,你还想害死更多的兄弟吗?”
“我……我……”廖黑牛浑身一震,挣扎着要爬起来,怀中抱着李铁汉的尸体,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四维急忙去抱李铁汉的尸体,廖黑牛却一把拨开了他的手,“我来……我来……老子行的!”
李四维只得抓着他的肩膀,使劲往上拉,心中却是一酸,这一幕何其熟悉……曾经,在从上海撤退的路上,自己抱着唐和尚的尸体;曾经,在峄城外,李里绍龙抱着李里绍虎的尸体……这一幕,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幕。在战场上,总有那么一些兄弟愿意为其他人挡下扑面而来的子弹,总有那么一些兄弟甘愿为别人牺牲掉性命!
廖黑牛抱着李铁汉的尸体,在前面跌跌撞撞地走着,李四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跟着。
五死十二伤,这是代价,击落三架敌机,这是战果,却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带着辎重武器、伤员和兄弟们的尸体,众人匆匆撤离了横山岭……横山岭已经失去了价值,不能再冒着被小鬼子航空兵报复的危险死守!
此刻,军令已经被抛诸脑后。
刚刚转过一个山头,就见黄化匆匆而来,“潜山城已经丢了,杨师长让我们向太湖撤!”
“哦,”李四维木然地点点头,“路探好了吗?”
黄化连忙答道:“卢团附和三营的兄弟在前面开路,孙大力带人接应……你们这是……又和小鬼子干上了?”
“嗯,”李四维点点头,“和小鬼子的飞机干上了……你带路,受伤的兄弟和辎重先行。”
“好!”黄化一点头,往前队去了。
又翻过两座山头,李四维突然停下了脚步,举目四望,“黑牛,就在这里吧!”
廖黑牛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回头望着李四维,双眼通红,“这里?”
李四维点点头,“让兄弟们入土为安吧!这里……风水不错。”
“龟儿的!”廖黑牛瞪了他一眼,泪光闪烁,嘴角挂着笑,却比哭还难看,“你个撇脚的风水先生!”
李四维暗叹一声,声音轻柔,“这里有山有水,还清净,来世……兄弟们再也不会生活在战乱之中了。”
廖黑牛一怔,缓缓地蹲下身子,放下了背上的李铁汉,抬头四望。
右面是山,左面是河,阳光下,草木茂盛,有风、有阳光。
山坡上,五个土坑已经挖好。
廖黑牛脱下自己的上衣和皮鞋给李铁汉换上,把他抱进了坑中,轻轻放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李四维轻声地唱着,声音微颤,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孤山之上。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廖黑牛轻轻地合着,泪水已无声地滑落……他不识几个字,却深深地记住了那首诗歌,因为,他也忘不了那个场景,正如他也将永远铭记今天一样!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郑三羊也跟着合了起来,他早就读过这首诗歌,却是在这一刻,才真正地读懂了它!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兄弟们都跟着合了起来,他们大多连字都不识,但在这一刻,他们的心底涌起了一股热流,瞬间便传遍了全身……这就是兄弟!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