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妃好似在和燕离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燕离一时间觉得手中的圣旨有些莫名的沉重,而很快,恭亲王妃重新开始写起了经文来,这屋子四周皆是书架,书架上是一卷一卷供奉过佛祖的经文,这些都是这些年来恭亲王妃亲手写的,这似乎成了她在世上唯一的执念,燕离知道当年自己父王谋反的事,亦知道那一战死了很多人,他的母妃,好似在为死去的父王赎罪一样……
“我知道了,袭爵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母妃的意思我知道。”
恭亲王妃笔尖顿了顿,然后才“唔”了一声不再多言。
时节已经是深秋了,这小佛堂显得格外冷寂,燕离转身出来,只吩咐恭亲王妃身边的老嬷嬷往佛堂之中加火炉,等嬷嬷应了,他才走了出去,府中到了秋日格外的凋败颓唐,他拿着沉甸甸的圣旨,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迷茫。
……
……
没有人想到皇帝会一下子让燕迟和燕离都袭爵。
特别是燕离,所有人都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出现下一位恭亲王了。
当年恭亲王反叛,本身就是大逆不道,当今皇帝燕淮更是被人从死人堆里面救了出来,据说当时的燕淮浑身上下几十处重伤,整个人流血都快流干了,回来之后各路太医足足救了两个月才将他的性命保下来,后来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地行走,这般生死一劫过去,可想而知燕淮对恭亲王一脉的恨意,后来恭亲王一脉的确被剪除殆尽,恭亲王傅氏一脉以及参与谋逆的人都没好下场,只有恭亲王妃和燕离孤儿寡母活了下来。
让二人活命,还是太后的功劳,也算是这位新帝王为了仁德之名的手段,本来以为燕离大抵活不到成年,恭亲王府迟早还是要销声匿迹的,可没想到,燕离不仅平安长大,竟然还有袭爵的这一日,恭亲王!以后燕离就是恭亲王了,皇帝听到这三个字不会膈应吗?!
消息传开,多数人惊讶之后都有些茫然,有说皇帝仁慈的,也有说是太后对燕离放心不下的,更有说皇帝年纪大了心软了……无论何种说法,此事都惊起了朝野内外的一片波澜,只有赵淑华得闻圣旨的时候没有惊讶之色。
燕彻坐在坤宁宫的正殿之中,皱眉,“燕迟就算了,还说得过去,燕离却……父皇昨夜去了寿康宫,今晨没有和任何人商议就下了圣旨了。”
赵淑华闻言冷笑了一声,说不上愤怒,反倒是有种早就料到的冷漠。
“你还是不知道你的这位父皇是什么样的人。”
燕彻有些不解,“母后也觉得父皇对燕迟和燕离心软了?”
“心软?!”赵淑华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反问了一句,她甚至轻笑出声来,“不,丝毫不要将这两个字放在他的身上,亦不要对他抱有这样的幻想,你的父皇,他不是会心软的人,对谁都不是,所以,母后才一直要你将现在手中有的牢牢抓住。”
燕彻觉得近来赵淑华对皇帝的敌意越来越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随即道,“燕迟袭爵,朔西那边只怕会有更多的阻力,现在他还不知有什么打算。”
赵淑华眯眸,“现在将朔西暂时放一放。”
燕彻欲言又止,张启德已经回来了,他是最好的人选,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朔西就会落入成王手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赵淑华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不要去争朔西,我知道燕麒已经开始动手了,可你不要忘记,派去朔西的钦差,派去朔西收拾残局的人是谁。”
“林徐贵?还有宇文宪?还有葛杨?”
皇帝前后派了几波人去,查朔西军的,查西北路转运使的,还有去善后的,而这些人,如今都在朔西,要么在凉州,要么在朔西军中,可这些人都有一个目的,维稳,并控权,燕彻眼瞳缩了缩,“母后是说……”
赵淑华冷冷一笑,“可以和成王争,但是还是暂时不要和你父皇争。”
燕彻心底一寒,哪里不明白赵淑华所言,先前他就因为举荐张启德被皇帝怒斥,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怕就不只是怒斥了,燕彻有些惊悸的后怕,他眼底只看到成王,皇帝的用心虽然有些猜度,却不会像自己母后这般肯定。
“是,儿臣知道了……”
赵淑华叹了口气,有时候,她甚至希望燕彻身上除了沉稳,再多几分燕麒那刁钻阴狠的劲儿,“燕麒还没对去岁的事死心,这是我们要防范的,至于朔西,且让他去争吧,你父皇虽然让燕迟袭爵,却不代表他会放朔西,燕迟袭爵好还是不好,不需要你来考虑。”
眯了眯眸子,赵淑华道,“毕竟,让你王叔出事,可遇而不可求。”
燕彻眉心猛地跳了一下,“母后,你……”
赵淑华好像的看着燕彻,“难道你以为你王叔好端端的就被人暗算致死了吗?”
燕彻面色微沉,眉头也皱了起来,“寻常情况下的确不会,可是……”
“你跟我来。”赵淑华忽然起身,转身往内室而去。
燕彻连忙跟了上去,面带疑惑,只见赵淑华走到了内室她的妆台旁,然后从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首饰盒之中拿出了一封信,“这是你外公前几日送回来的信,你看看。”
燕彻瞳孔蓦地扩大,然后才将信封接了过来,他甚至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生怕有人闯进来似的,他的外祖乃是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