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前面的院子,外间稍嫌吵闹的人声立时便低不可闻了,仿佛只是一道门墙阻着,便隔绝了一切。
游目环顾,四下里红墙回绕,翠竹丛排。
院中还搭了晾棚,上面牵藤引蔓,垂花累累,下设石桌石凳,架低还有几株晚发的夏菊,兀自开得明艳鲜丽。
萧曼没想到宫中竟还有这么一处清幽雅致,生气盎然的地方,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静寮小院,哪里是到处严整如一的禁城所在?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见各处门窗都是紧紧锁闭的,只有右手廊下一间庑房的外牖半敞着。
不用多问,人定然就在那里了。
萧曼沿着石板甬路走过去,绕进廊庑下,抬手在门上轻叩:“师兄,秦祯拜见。”
里面没听到回应,又静了片刻,才传出几声略显急促的咳嗽。
她听出其中有些异样,不由一怔,心下暗想该不会是这几日雨水太多,天气骤凉,引得湿寒入体,阴虚肺燥,所以才咳嗽起来?
当下也来不及细想,推门便跨了进去。
秦恪正坐在椅中,没出声也没抬头,肘搭在案上撑手扶额,低眸垂在摊开的书册上,半幅袖子遮掩着脸色瞧不真切。
那面前的长案间已被大部头的卷牍和瓜果糕点占满了,几乎半点余地都不剩,却也没见动过哪样。
萧曼没奈何,只得将提盒随手搁下,这才走到长案前。
现下离得近了,就看他脸色微见潮润,气息带滞,眉心更是半隐半现地透出紫红的印子来。
这显然是染了风寒的症状,想来是心情烦郁,加之住得也不惯,头痛的老毛病也更重了,先头来得急,怕是连药也没带在身上。
“那头就这么脱不开手么,到这会子才想起我来?”
秦恪忽然开口,语带轻责,拈着册页翻过一张来,不知是真是假地继续盯着上面的刻版文字。
他说话时神态如常,可声音中那丝干哑却一听便听出来了。
“先把书放一放,让我搭搭脉。”
萧曼只作没听见那话里的揶揄,从案旁绕过去,走到他身旁近处。
他没搁书,却正了正身子,把撑在额头上的手放下来,抖一抖袖子,露出腕抻过去给她。
这样子只算听了半句,可依着他的性子,肯听便已算好的了。
她倾下身来,垂望着那白皙的腕,就见上面经络隐现,能瞧出青紫的血脉。
八成是几日没见,又或许是错觉的缘故,总觉和那张脸一样,显得比原来清瘦了些。
萧曼没敢多瞧,赶忙也伸手过去,才刚搭上便觉脉象又急又细,却还隐含着股火一般洪盛的热力。
她指尖轻颤了一下,心头微凛,竟直接探过去,拿手背贴在他额头上,立时便试出那股子温烫来。
“你这是内热了,染了风寒也不叫人拿药吃。”
“风寒还用得着拿药么?”
秦恪坠着唇轻呵,随手把书往案上一丢,直起身靠在椅背上望她。
这话听着费解,全不知是什么意思。
萧曼看着他挺起的胸膛,左肩下的衣袍微微隆起,心念微动,脱口道:“你的伤……”
说话间,便凑上前去,动手解了他外面的素袍,就看里面的中衣染着淡红的干血,隐隐还有些异味。
她也顾不得避嫌,把他里面的衣带也解了,左右撩开,露出上身来,就看肩头裹伤的棉纱已微见变色,显然是几天都没换过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萧曼还是吃了一惊,颦眉瞪着他:“这伤每日都得换药,现下都起脓了,你敢是不要命了么?”
这发起脾气来,倒有几分轻嗔薄怒的惹人模样。
秦恪被她“骂”着,却丝毫不着恼,唇角反而缓缓挑起来:“走前不是说了么,这药自己换不得,我也不惯别人动手伺候,不等你来还能有什么法子?”
都弄得起了炎症,热邪入体了,还有心思说这些呲弄人的话,当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了么?
萧曼轻哼了一声,见他目光含着毫无遮掩的笑望过来,竟没有平素的冷淡,心头不由突跳,暗骂了一句,垂下眼不去看他,动手去拆棉纱。
隔了这许多天,那些布料早已粘连在一起,不成个样子。
她蹙着眉头,寻着头揭开了往下撕,又怕里面牵动伤处再把口子崩裂了,不敢太过用力,只能一点点地缓着劲儿来。
这慢吞吞的在秦恪看来不免气闷,依着他的脾气,就是一揭一扯的事儿,何至于这么麻烦?
不过,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倒也有另一番味道,多瞧几下也就渐渐顺眼了,他索性也不去管,就由着她慢慢地拆。
“这几日都有什么新鲜事儿?”
凭他的耳目,宫里还有不知道的事么?
萧曼不知他是什么用意,但也觉这么静静地不说话有些尴尬,一边把拆下的棉纱丢在旁边,一边应道:“别的都没什么,就是师兄来的那日,陛下忽然中毒昏厥,万幸发现的及时,清了毒之后,这两日已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身子眼见着大不如从前,要想恢复只怕不易。”
她说到中毒时,有意无意地挑了下眼,刚巧被秦恪瞧个正着。
“怎么着,莫非你疑心是我安排的?”
这人不光眼头明亮,心思更是细得不得了。
说实话,萧曼倒是从没生出过这等怀疑,但却总觉得事情与他有关,至于为何会这么想,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怕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