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厅外众人鸦雀无声,立在最中间的一条身材魁梧的汉子,放声道:“老跛子,你家里混进来奸细啦!”他话音莆落,便见有两人抬着一顶竹舆走近,上头坐着一名花甲老妪,这老妪满头白发,眉目却显年轻。竹舆落下,她依然坐着一动不动。
这老妪看着苏杨儿、小玲,又望着陆靖元,隔了好一阵儿,道:“弓箭手。”
此话一出,立在她身旁的苏恨父仰头一阵长啸,但闻四下传来密集“哗啦”声响,便见屋顶上、阁楼上、暖帘后十数张拉满了的强弓对准了院内众人。
见到这一幕,不单苏杨儿等人面色剧变,就连在场的十余名汉子也跟着耸然动容,当即便有人喝道:“老跛子,你这是甚么意思,今个儿大伙儿可是说好了,谁也不准携带兵刃!”
需知宋时虽不禁绝民间弓箭,但寻常人家绝不会打造数量如此之多的箭矢,更何况单听这些弓箭手拉弓时紧绷的闷声,便知这些长弓皆是极有份量的重弓。就连陆靖元也绝没想到这伙水寇竟如此胆大妄为,暗暗庆幸适才没有直接带苏杨儿等人逃跑。否则定会被这些弓箭手射死在州岸上不可。
老妪道:“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家有我家的规矩,这不算坏了规矩。”
她说话的声音语调,委实难听,与岳母那尖酸的腔调一模一样,令苏杨儿心中发怵。
群寇听了,尽皆动容,老妪又道:“那边拿人的贼小子,不想死,把人放了。”
陆靖元知她是在说自己,当即便将地上之人胳膊松开,道:“这里没人想死。”
老妪道:“很好,很好,把他们关到柴房里去。”
可笑苏杨儿曾经想学电视剧中的女侠闯荡江湖,可当真的见到这些穷凶极恶的水寇后,却被吓的脑海一片空白,任由来人拿绳子将她双手缚于身后。
可这时人群中一名面色一直阴沉着的汉子,听了这几句话后,不禁与身旁几人面面相觑起来,眼看陆靖元、苏杨儿等人便要被带走时,叫道:“老跛子,他们是奸细,照规矩得死在大伙儿面前,大伙儿才能放心!”
听到这话,那老妪望向他,厉声道:“我适才说了甚么话,你难道忘了么!”
她话音莆落,“唰”的一声,各处弓箭径直齐齐指向了说话的汉子,那汉子见状嘿嘿冷笑,并不答话,他们这些人原本是见惯了生死的亡命之徒,自有一番胆气在,可世事往往是愈是亡命之人便愈是惜命。
陆靖元趁机四处扫量了一下,看清周围弓箭手位置后,却是面如死灰,想道:“这些水寇,可也阴毒的很呐,莫不是我和杨儿今日真要死在这群乌合之众手中?”
念及此处,他竟然想道:“那也好极了!”却又不安想道:“我与杨儿死在一起固然好,可他们若想要奸辱她,那我该想个法子让她死在我前面才是!”
想到这里,他竟目露凶光,随即几人被牵拽至走廊上,苏杨儿、小玲二女双目无神,想是害怕至极,已于外界之事全无知觉了,便如行尸走肉般。唯有阳宝用极低的声音道:“陆衙内,这…这可如何是好?”
陆靖元叹气不答,事已至此,除了待死,他也没什么主意了。阳宝见状面现急色,还想再问,却忽然身子不由自主前倾,被人一脚踹至柴房中,喝道:“老实点!”
阳宝踉跄退了几步,跌倒在地上,跟着苏杨儿、小玲等人也被推了进来,小玲这才回神,惊呼道:“阳宝哥,你没事罢?”阳宝努力支起身子,苦着脸道:“眼下我是没事…就怕一会儿咱们就全都有事啦!”
小玲闻言又好气、又好笑道:“都这会儿了,你还贫嘴!”
这时却听苏杨儿痴声呢喃道:“又要死了…又要死了…我才刚活了几十天呢…”
见到这主仆三人的神情,陆靖元反倒十分坦然道:“死就死罢…”
听到他的声音,苏杨儿忽然望着他,道:“陆靖元,不,陆衙内,不,好官人,你一定有办法对吧,你那么厉害,你出去把他们统统打倒!”见到她这份神情,陆靖元忍不住暗叹一口气,道:“杨儿,你别怕,我们俩一起死在这里,做一对亡命鸳鸯。”
陆靖元心知肚明那老妪既然只缚了他们双手,不绑他们双脚,想是摆明了不怕他们逃跑,单凭院中埋伏的那十数张强弓利弩,便是铁人来了也得扎几个透明窟窿。
“谁要和你做亡命鸳鸯!”苏杨儿急的团团转,踱着小碎步,想要冲出去,可门前显然有人守着,何况那些弓箭手她也见到了,知道自己出去也是一死。
再看周围,除了一堆柴禾、一处灶台外别无他物,一时间万念俱灰,心想:“苏阳,你可真行,别人旅游要钱,你旅游要命!”又想:“老王,我好想你……”
念起那个把自己小心藏在家里的老人,苏杨儿鼻子一酸,险些要哭出声来,她是一个现代人,自然不明白所谓江湖,水有多深。就连陆靖元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他知今日凶多吉少,可奇怪的是心中对苏杨儿却无半分怨恨。
便在这时,阳宝忽然耸鼻嗅了两下,道:“咦,锅里炖着鸡汤。”
又嗅了两下,喜道:“是了,是了,灶下有火!”
陆靖元见状冷笑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想着吃?”
阳宝道:“我们可以用火把绳子烧开!”听到这话,陆靖元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烧开又能怎样,我们逃不出去的。”苏杨儿却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