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宅院很大,大得除了安置下黑夜中归来的一群人之外,还有很多空余的院子。
按照孟珙的性格,各处院落房屋,没有添置出格的家具,一切器皿物什都以合用为主,什么适用用什么,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漂亮的点缀,床具桌椅,锅碗瓢盆,全是普通人家常见的东西。
但是无论怎么朴素,由于这座宅院是皇帝赏赐下来的,在孟珙接手之前就已经建好了,基础是改不了的,上一任房子的主人根据自己的爱好规划了里面的一切布置,楼台亭榭总不能拆了重新盖成瓦房吧,所以整座房子,还是很精致的。
这种精致,处处都有体现,围墙上头大气的琉璃瓦,回廊顶上巧手画师用朱砂绘就的仕女赏花图,月亮门边两丛精心打理过的花卉苗圃,正对着书房的一个小小荷花池以及里面不时跃出水面的红鳞鲤鱼,将这座江南风格的宅院在细节上体现得完美无缺,让在西川过惯了苦日子的一行人大开眼界。
“乖乖,这就是江南啊。”杨小磊不住的东看西看,虽然在黑夜里借着烛火微光看到的范围很小,但依旧停止不住他转动的脖子和好奇的语气“比我们石门蕃哦,不止啊不止啊,比江陵城里的房子都漂亮好多啊。”
“当然了,这是京城”另一个人道“岂能是我们小地方能比拟的。”
大家砸着嘴,用看稀奇的眼光打量着,跟着引路的仆役,来到了住处。
李庭芝跟他们走在一起,他和长孙弘已经是哥们了,帮哥们安顿好住处,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住处在东边,有角门通往外进,出入方便,也不会打扰中间主人的作息。院子也挺大,还有一个跨院在里面。
一蓬翠竹种在院子中间,四角都是花圃,滴水檐下一溜的桂花,虽然过了花期,但依然有芬芳的气息停留。
王夔地位最高,当然住在里面的跨院里,余下的人,都住在外面的院里,左右两排屋子,有一个月亮门通往里面的跨院。
“长孙兄就且将就一下,外面有人候着,缺什么就招呼一声,孟大人不喜奢靡,长孙兄多担待。”李庭芝不是第一次过来住,俨然以主人家自居。
长孙弘跟他进到自己的屋子,看到里面两间大房,外间摆着桌椅会客,里面一张拔步床几乎大得可以跑马,被褥茶具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哪里还有不满意的,笑着道“这还有什么缺的我们在西川,打起仗来连觉都顾不上睡,哪里不是家这样好的条件,够了够了。”
李庭芝听了,两眼又有些热烈起来,他这几日,跟在长孙弘身边听他讲道理,长孙弘把自己与蒙古人的故事添油加醋,如评书一样天天讲给他听,情节曲折、扣人心魄,于紧要处还铺以肢体语言,如大吼一声或者作嗔目怒容,把这年轻的李庭芝听得如痴如醉,意乱神迷。
他虽然跟在孟珙身边当参议,但参议这个职位,本是文官,孟珙又是中枢主帅,打起仗来位置靠后,甚至根本就一直在中军看着地图指挥,李庭芝虽然一腔热血,孔武有力,却苦于无处施展,很是郁闷。
长孙弘的故事满足了他极好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就像人们小时候喜欢听英雄故事一样来满足对英雄的憧憬一样,李庭芝已然把自己代入了长孙弘描述的故事中去,很自然的对西川战事充满了向往。
此刻他忍不住连连点头,由衷的钦佩“长孙兄以天为屋、以地为席,为国为民受苦为乐,却是真汉子,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往西川,助长孙兄一臂之力”
长孙弘大乐,心道奶奶的,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人又啰嗦了几句,时近深夜,李庭芝不便打扰,告辞离去,他就住在隔壁院子,敲敲墙壁都能听见那样的近。
一夜无话,旅途的疲惫驱散了初到繁华盛京的新鲜感,所有的人都睡得很香,在远处隐隐作响仿佛一夜无眠的喧嚣声里,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晨曦里飘来饭香,惊醒了一院子的客人,推窗望外,江南水乡里连阳光都柔和了许多的晨境,映入眼帘。
这里的空气带着湿润,嗅入鼻腔中非常受用,好像清新中又有晨露的芳华,比起西南那种潮湿得令人发颤的感觉来,简直如天堂一般。
天上朵朵白云缕缕飘过,在蓝色洁净的背景下分外的妖娆,院中的翠竹滋润了一夜的露水,湿漉漉的格外青翠,竹叶尖上滴滴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着,宛如颗颗明珠般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吃罢仆役们送上的早饭,长孙弘就在早早过来的李庭芝的陪同下,过去主屋的院落,跟孟珙和王夔见面。
因为枢密院发出的命令,几乎召齐了各地的制置使和掌握重兵的都统制,人物齐聚的话有上百人,枢密院的头和左右宰执就两三个人,短时间里哪里见得过来,需要递上帖子,等候安排。
于是今日要办的事,主要就是上枢密院递帖子,告诉枢密使,王夔等人来了,你看着日子见见我们吧。
至于孟珙,是不需要这样做的,以他的地位,枢密院就跟他家一样随便进,就连理宗皇帝,听闻他到了,也在一大早就下了口谕,派了个太监巴巴的候在宅院大厅里,等他起来就进宫面圣。
长孙弘到的时候,孟珙已经走了,听说天刚亮就起了,毕竟皇帝派来的人就候着,总不能让皇帝干等吧。
听说了这事,长孙弘倒是对理宗皇帝有了新的认识,在后世的评价中,理宗是个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