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鸾因顺势站起,目光轻轻往曹芊芊望去。
到底身处上位久了,如今的曹芊芊,比之当年,气度更要上了一层楼,只到底,她们都上了些年纪,身处高位,又哪里有当真舒心的时候?保养得再好,那气色,却也不如从前了,就是眼角,也有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细纹。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今日穿着常服的缘故,曹皇后嘴角一直含着笑,竟让她观之比数年前再见时,可亲了许多。
而她手里,还拉着个孩子,一身湖蓝色的团花小袄,算不得胖,只一张脸,却是白净,越发显得一双眼亮晶晶,黑黝黝,好似满载着好奇,将谢鸾因望着,却又带着两分怯怯的样子。一看,谢鸾因便知道,这是李雍和曹芊芊的孩子。
那眉眼间,或多或少,都带着两人的影子。只是,却更像曹芊芊一些。
“这是瑞哥儿。”曹皇后察觉到谢鸾因的目光,转而望向手里拉着的孩子,脸上温煦的笑又更深了两分,“瑞哥儿,你忘了母后怎么教你的吗?快唤人。”
瑞哥儿望着谢鸾因许久,终于是在曹皇后的催促下,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姨母!”
听到这个称呼,谢鸾因一双杏眼,极快地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便是抬眼望向了曹芊芊。
曹芊芊与她目光一触,似有些尴尬地移开了,“你许久未曾回京,怕是有些不惯这里的天气了。这几日,北风紧着,这风口上站久了,怕着了凉,进殿再叙话吧!”
“嗯。”谢鸾因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
曹芊芊拉着瑞哥儿,转了身。
谢鸾因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进了殿中。
正殿宽敞,曹芊芊却是领了谢鸾因绕过正殿,进了偏殿。
偏殿与一般富贵人家的偏厅,也差不了多少,只更大些,也更富丽堂皇些。
偏殿里,已是烧了火墙和地龙,四角还点了火盆,燃得正旺,一室如春。
曹芊芊与瑞哥儿进了殿,便是径自上了炕。
有那有眼色的宫女,已是给谢鸾因搬了一把红木圈椅来,曹芊芊却是一摆手道,“不用了,忠南王妃与坐过来便是。”下巴一递,便是对着炕桌对面,还空着的炕梢望了望。
那宫女,只顿了顿动作,便应了一声“是”,便又将椅子原样搬了回去。
曹芊芊瞄了一眼站在原处不动的谢鸾因,目下轻闪了下,轻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宫女、内侍们无声退了下去,莲泷与胭脂在得了谢鸾因的眼色之后,也跟着退了下去。
一时间,偏殿的内室之中,便只余下了曹芊芊母子,与谢鸾因三人。
曹芊芊笑着抬眼望她,“过来坐吧!这里也没有旁的人,叫你来,本就是闲话家常的,你杵在那儿,反倒是岂非不自在?再说了,你素日里,也不是那么讲规矩的人。”
话到这份儿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今日,进这凤栖门开始,曹芊芊处处,表示出来的,都是示好之意。
她甚至,还教大殿下唤她“姨母”,这便是再拿她们当年亲如姐妹的情分说事儿了。
谢鸾因略一沉吟,倒也不推辞了,敛裙上前,果真在炕桌对面坐了下来。
瑞哥儿在炕上玩着一个藤球,倒是安静得很,只偶尔有些好奇地抬头瞥一眼谢鸾因。
“你许多年没有回过京城了,怕是想着京城的点心了。特意让她们做了一些你喜欢的,记着你最喜欢马蹄糕和桂花糕了,你尝尝看,味道如何?”曹芊芊笑着指了指炕桌上那几碟糕点。
谢鸾因自然不会急着吃,她一来示好,自己就非得接着不成?瞄了一眼那糕点,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曹芊芊面上,带着两分戒备与探究。
曹芊芊自然看得分明,嘴角的笑痕微顿,多了两分苦涩,“阿鸾,这是疑心我不怀好意么?”
谢鸾因还是不说话,只是将她望着。
曹芊芊敛下眸子,低低笑,也不再劝她吃点心,反倒是道,“阿鸾!这么多年了,你可过得好么?有时候,我总在想,当初,若是你只怕比我过得要好上许多吧?我终究是不如你之处,太多。”
曹芊芊望着谢鸾因,眼神倒是难得的真挚。
谢鸾因便不由蹙眉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是天下最尊贵的人。陛下爱重,娘家显赫,大殿下又这般健康聪明,难道过得还不够好?”
“是啊,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曹芊芊笑了,笑容里有些缅怀,“只是,如今总是时常想起从前的事情,便也觉出许多遗憾来,大抵,是上了年纪的缘故。不是说,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过去么?”
最近,她身边的人,还都喜欢缅怀过去,大抵,他们还真都是上了年纪了。
这回再见,曹芊芊还真是平和了不少。
若是如同少女时代时候的惯于压抑的话,那她的段数,不知比从前高了多少,做戏能做到这般流于自然,若是搁在前世,那便是影后级别的人物。
而若不是做戏,若不是谢鸾因当然觉得挺好,这样,她们至少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却也不错。
于是,谢鸾因终究是稍稍收起了面上的戒备,“凡事,还是多往前看得好。”
就这么一句,倒是让曹芊芊有些受宠若惊了一般,微微一怔之后,眼中都闪现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是啊!经过了这么许多事,很多事,我如今也都看淡了,我如今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