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般,一个站在车外,一个坐在车里,沉默着,僵持着,过了好一会儿。
齐慎这才撩起袍子,钻进了马车。
车帘垂下,马车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谢鸾因听见衣衫摩擦的窸窣声,没有抬眼,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他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一双黑眸,始终静深地将她定定望着。
“你当真不看看我?还是说你故意将我气走时,便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再看我,哪怕一眼?”
谢鸾因没有吭声,搁在膝上素白的手指绞在了一处。
齐慎咬了牙,“谢鸾因,你还真是个心狠的女人,居然干起了抛夫弃子的勾当。”
“你说我让你胆寒,在我看来,也胆寒不过你。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他一字一句,好似要将所有恶毒的话,都吐尽一般,偏偏,那话语当中,有无奈,有怨愤,有一丝丝恨意,却怎么也凝结不成恶意,哪怕只是一分。
谢鸾因叹息一声,“你又何必”终是抬起头来,一抬眼,便是撞进了他幽深的黑眸中,余下的话,便是梗在了喉头。
齐慎望着她,冷冷一哼,“你如今倒是长进了,还知道做戏了,让我气得心肺都快炸了。若不是我自来甚少理智尽失,也不会察觉不对,还真就让你得逞了。”
“你只怕当真就要一声不吭地舍了我和寿哥儿,自个儿去逍遥自在去了。哦!不!你莫不是还惦记着从前的豫王,如今的永成帝。从前没能做成豫王妃,所以,这回上赶着要去给他当皇妃不成?”
这话里,满是嘲讽,还带着浓浓的酸味儿。
谢鸾因哭笑不得,“你还真当我是个香饽饽呢,我可是半老徐娘,又嫁过人,生过子的,除了你,谁还会要我?”除了你,谁还把我当成个宝?
“你还知道呢?”齐慎哼道。
她怎么不知道?他和她,都清楚,这当真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默了片刻,齐慎又咬牙道,“谢鸾因,你知不知道,有那么一刻,我真想掐死你。”
谢鸾因却听得笑了,这狠话,她却听出了些甜蜜的味道,她说了,他说起情话来,无人能敌。
齐慎却是不满了,“笑?你还笑?你以为我是说假的?”
“当然不是假的,你那会儿能打我,如今,自然也能掐我。”只是,你怕是舍不得的。想到这儿,谢鸾因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略商,对不住!我也知道,我用了一招下下之策,可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法子。这一趟,我必定得去,而你,必定不会让我去。我既非去不可,又不想来日,你因我受累,我只得做一回恶人,瞒你、伤你我又何尝好过?”
既然他已经追来了,有些事,他必然也是清楚了,再藏着掖着也没了意义,还不如,开诚布公。
主动认错至少能让他消点儿气。
齐慎紧紧盯着她,见她眼中,隐隐泛着泪光,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分可怜,心下不由一软,面上便是一狠,咬牙道,“别以为装装可怜我就能原谅你,不可能。你之前只差没把我气得吐血,等到我觉出不对,让乾一去查,知道徐子亨那厮居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写了信不说,还悄悄派了人来跟你碰头时,我猜到你的打算,就想掐死你。回了家里,见你不在,我就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哪里能轻易就原谅了你?”
谢鸾因见他这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嘴角轻轻翘起,“我知道你生我的气,要不,你打我一顿?”她眨巴着眼,伸出一只手,递到他跟前,手心向上。
齐慎的目光从那摊开的掌心缓缓上挪,移到她那双杏眼之上,四目相投,他眸中的火渐渐散去,又变成了一片静深,“要打,咱们也得回家再打。”
谢鸾因杏眼一瞬沉黯,摊开的手掌,缓缓曲握起,垂下了头。
“走吧!”齐慎低声道,“寿哥儿两日没见你,想你得很。”说着,便是扭身就要钻出车厢去。
“我不回去。”谢鸾因淡冷地道。
“你该明白的,略商,我做这么多,这一趟,我非去不可。”她咬了牙,见他猝然转过头,面沉如水,黑眸幽冷中,隐燃着一簇火,好似要将她烧起来。
外面的天光,从他半掀的帘子后射进来,将他一双眼中的血丝,照得分明,还有那一身的风尘仆仆,谢鸾因心尖一揪,他这几日,只怕是日夜不休地,都在赶路吧!
去湖州,又从半路上折返回来,回了杭州,再北上追她。
谢鸾因眼里,便有些发涩,齐慎望着她的眼里,已经隐隐现出了凶厉,看样子,他真是怒极了。
“略商,你了解我的,你比谁都了解我。所以,你明知我会疑心,是以,你哪怕是惹我怀疑,也给我做了一个局,你以为,这样的情形下,你交出来的信,我必然会相信就是全部,不会想到,你给我的,其实已经是过滤过的。事实上,如果不是阿亨以防万一,还秘密派了一个人来,带了他另外一封信,我只怕,还真信了。”
谢鸾因幽幽苦笑,心里,却既甜又涩,为着他对她的用心,也为着,她只能辜负这样的用心。
齐慎眼里,暗涌重重,流露出丝丝杀气,若是徐子亨就在当前,他也顾不得其他,定是要杀了他的,还有他背后,可能还站着的那个人。
“略商我必须得去,三哥他我总得去见他最后一面的。”谢鸾因的每一个字,都泛着苦。
“你说我变了,难道,你就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