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慎一路将谢鸾因拎进了一间营房,这才松开了她,但也限制了她只能在屋里活动,不得出门去,这才去忙他的了。
虽是忙他的,却也没有离开营房,而是让人去叫了几个人进来议事。
谢鸾因便也没有理他,只背着手,在营房里转悠了起来。
这里的军营不比在西北时那样,尽数都是帐篷,卫所中,还盖了些房屋,比如他们此时所在的营房。
只是,这些营房大抵都是水师初建时盖的,已有些破败,这些年,朝廷入不敷出,自然拨不出款项来修整,看上去,还真有那么些不威风。
好在,当时用的材料都是好的,倒还不至于成为危房。
谢鸾因偷偷瞄了一眼正在跟那几个将官交代事情的齐慎,望着他端凝的侧颜,轻轻叹了一声。
自从他们来福建,已是整整一年了,期间,朝廷半道旨意也未曾来,当然更别说拨什么款了。
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了齐慎,无论是李雍也好,李暄也罢,竟都是撒手不管了。
他们难道就那么有信心,不怕齐慎守不住,或是干脆给他们背后来上一刀么?
虽然,这无疑也是齐慎的机会,齐慎巴不得他们都不理他呢,可,想到这些,谢鸾因却不得不心生怨气。
要整治这么一支水师,要提升装备,还要与倭寇作战消耗,这些重担,只怕有大半都要落在他的肩上,就算不至于举步维艰,又哪里会有半分容易?
她来这儿,就算不能为他分担太多,至少,也要和他并肩作战啊!
这么一想,谢鸾因眼底显出两分坚毅来。
转头,望向了墙上垂挂的一想舆图。
只是,自从来了福建,这张舆图她也没有少看,早就已是烂熟于胸,看了不过片刻,便转回了视线,又望向一边专注做事的齐慎。
这时,那几个将官已是各自下去了,只有乾一还在。
谢鸾因见齐慎皱着眉头,不由自主靠了过去,刚好便是听见乾一低声问道,“明日的决赛,还要照常举行么?”
齐慎皱眉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自然。”
“可若是瞿进那里”乾一有些犹豫。
“去跟邓子昌说一声,明日,瞿进可能会来捣乱,让他重新部署,务必将套子做得严一些,只怕他不来,他来了,便给我狠狠打。”
“是。”乾一跟了齐慎那么久,知道他虽不至于刚愎自用,听不进旁人的进言,但他深思熟虑后做下的决定,也不会轻易改变就是了。
而且,他家少主自来有将帅之才,虽然冒险,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信他就是了。
“另外,悄悄跟谢瓒还有林越他们说,明日按着计划,将那点儿人给我办了。童裕怕是个硬骨头,正好杀鸡儆猴,给我拖进海里去喂鱼,至于其他的,留着几个活口,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这一席话,齐慎没有提高半点儿音量,可一字一句平平淡淡地往外迸,却好似裹着冰珠子一般,让听的人,忍不住寒从心底起。
乾一领命而去。
齐慎伏案坐着,一双黑眸盯着收拾得干净的桌面,也不知在望些什么,黑眸幽幽。
耳畔,隐约传来一声叹息。
他一个激灵,陡然醒过神来。
一只手,却已经伸了过来,微凉的手指不由分说地揉上了他的眉心,“做什么皱着眉?再皱下去,还真就成小老头儿了,到时我不待见你,你可别后悔。”
齐慎将她的手抓下来,握在手心,眉间的戾色顷刻间退却不少,“对不起,刚才吓着你了吧?”
谢鸾因抿了嘴,笑着摇了摇头,“你再可怕的样子我也见过,有什么好怕的。”只要他的可怕,不是冲着她来的,她自然不怕。
“水师里,有内奸么?”听方才,他和乾一的对话,明日的决赛,谢瓒和林越原还是带了特别任务的。
原来,他举办这场赛事的用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远。
“嗯。”齐慎轻捏着她葱白的手指,低低应了一声,“我一直怀疑,为什么每次,我明明部署得很是周详,却只能逮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虾米,却动摇不了他们的根本,那时,我便有了猜测。很是费了番周折,才查出几个可疑的人选,秘密盯梢之后,已是基本能够确定了。”
“不好处置?”她挑起眉,否则,如何会用这样迂回的方式。
“证据不足。”齐慎道,“他们很小心。而且其中一个,已经跟了严叔十三年了,他父亲还对严叔有过救命之恩,这些年,严叔一直把他当成自家子侄一般,尽心栽培提拔”
后面的话,不用说,谢鸾因也是明白了。
“他们与你交手这么一年的时间,一直没有讨着便宜,必然也是对你恨得紧,如今,既然有机会能入你帐下,自然会卯足了劲儿来。你们锁定的有几组人?可是都入了明日的决赛?”
“有两组。”齐慎目光闪闪,望定她,并不觉得与她说这些事,有什么不妥,反倒是她,每每在他觉得,自己已是够了解她的时候,她又会再给他惊喜。
就好似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一般,这一页下,总还有新的内容。
“不过你放心,有我的人配合着,舅兄他们又是早有所备,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见她皱起眉来,齐慎以为她担心谢瓒和林越的安全,忙道,“是我思虑不周,这样的事,原不该让舅兄来冒险,实在是我如今能信的人,能委以重任的人,实在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