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慎听他说话间,已是腾出一手,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望了出去。
果然,他们如今,已是行在一处海湾之中,前方有礁石群作掩,难怪,这会儿好似风浪也小了许多。
“方才经过时,可有瞧见村庄?”
彭威摇了摇头,“没有。”他们离开普陀山还算不得远。“他们应该会在前面靠岸。”这是彭威的猜测。
也是齐慎的推断。
他皱着眉,垂眼沉默片刻,再抬眼时,眼角都带着两分锐气,“下令,抛锚靠岸。放小船,让坎一亲自去探探。”
“是。”彭威领命而去。
齐慎回头,见谢鸾因皱着眉,一脸担忧地望着他,他笑了笑,捏了捏谢鸾因的手,“没事。”
很快,他们的船因齐慎的命令,转了方向,颠簸,越来越小,终于,渐趋平静。
好一会儿后,船板一震,这个动静,谢鸾因坐了这么许久的船,也算得熟悉的,这是船靠岸了。
果然,齐慎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她也还是自己坐得稳稳的。
齐慎推开窗户,往外望去。
窗外的天,黑沉沉的。本来,应该是黄昏时候,却好似提前进入了黑夜一般。
而且,看这个架势,竟是暴风雨要来临的模样。
舱内,黑了下来。
既要掩藏行踪,自然就不能点灯,两人都不由静了下来,默契地等待着什么。
“噼里啪啦”的声响,骤然响起。
却是这场酝酿了不一会儿的雨,终是如期而至。
雨点落得密而急,敲打着舱顶,还真有些白雨跳珠的感觉。
伴随着雨声,待得那一串脚步声融入其中而来时,两人的目光,都不由转向了舱门的方向。
门开了,彭威领着一个穿着沙色水靠的暗卫快步到了齐慎跟前回话。
这个暗卫,谢鸾因还是有些印象的。
正是坎部的头领,方才,被齐慎派出去,让他亲自去探探的坎一。
看这架势,他已经去探过回来了,穿着水靠不说,浑身都还在滴水,可一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
“黑旗八幡,幡上画的是骷髅头,船只是普通的关船,不过……改装过,左右侧舱共十二个铳口,都装着火铳,看那吃水的深度,船上,应该还有大家伙。”
“可看清楚有多少人了?”齐慎还是稳稳坐在榻上,随意搭在窗舷上的手指,却是轻轻敲打着。
“应该有二、三十人。”坎一答道。
“有几成倭国人?”
“没敢靠得太近,只听他们说的,都是倭国话,不过,有些都带着口音。”
齐慎听罢,只是沉敛下眸色,半晌无言。
“大人,打还是不打?”彭威却有些沉不住地问道。
“怎么?手痒了?”齐慎挑眉笑问道。
“兄弟们都憋着劲儿了,没碰上也就罢了,碰上了自然手痒。”彭威应得铿锵,一双眼睛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炯亮。
“那就打吧!”齐慎亦是应得轻松,甚至轻笑了起来,“像你说的那样,没碰上也就算了,碰上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无论是彭威和坎一听得这一句,都很是兴奋,“属下现下便去准备。”
彭威说罢,扭身便是匆匆出了舱房。
坎一更是半个字没说,匆匆一拱手,便是跟着去了。
“你想怎么打?”谢鸾因却是扯了齐慎的手,不掩忧心。
她虽不怎么懂海战之事,可也知道,他们这艘船并非战船,造船之时便是用于内河航运,是以,吃水浅,重在稳当。
可倭寇的关船,却是以快捷闻名的战船。
不只如此,听坎一所言,那船还是改装过的,船上装了不少的火器,还有二、三十号倭寇,他们这里虽然人也不少,可贸然去打,却未必能讨得了便宜,又何苦去做那无谓的牺牲呢。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硬来。”齐慎抬手,便是捋上她皱起的眉心,一双黑眸却是荡漾着薄冰,“阿鸾!咱们不能不打。你当他们,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谢鸾因心头一动,骤抬双目,惊望向他。
齐慎叹息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是他们今日出来的第几站了,但我总归做不到见死不救。”
雨,下得更大了,密密麻麻地砸在舱顶之上。
李妈妈撑了伞,护着谢鸾因站在舱门口。
雨下得大,天色暗得已是入夜的感觉,李妈妈什么都瞧不见,“夫人,雨下得太大了,咱们还是别站在这儿了,要等,咱们也进舱房里去吧!若是着凉了,大人只怕更不能安心了。”知道夫人担心大人,可李妈妈却不能不劝。
李妈妈看不见,谢鸾因却是能瞧见的。
她的目力一向好。
以齐慎为首的那四十来号人,十人一组,都换上了水靠,就伏身贴在舢板之上。船头船尾各蹲着一人,手持船桨,掌控着小船。那几只舢板已与天色融为一体,在这样的风浪大雨中,居然还是快速而无声地朝着前方停泊的那艘关船划了过去。
若非有今日这一出,谢鸾因还不知道他们这一艘商船之上,还藏了那么几艘军用舢板,更不知道,这些船上的人,居然人人都备着水靠,随时准备下水的样子。
而且,看他们控船的样子,在这样大的风浪当中也是如履平地,这哪里只是普通的会水,根本就是个中高手。
除了最开始下水时,还有些生疏,后来,却是越来越顺手,越来越熟练。
从前便一直梗在心头的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