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来的,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穿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布棉袄,面皮儿有些黄黑,蓄着八字胡,有一双黄豆似的小眼睛,偏生,那双眼睛却是亮而灵活。
这人.......有些眼熟啊!这样的长相,见过,可不容易忘记。只是,一时间,谢鸾因还没有想起,究竟是何时何地见过,下意识地,就是愣神。
那个人见到齐慎和谢鸾因时,便是愣在了一旁,一双黄豆似的眼睛死死盯在两人脸上,似是恨不得将他们两人的脸都看个对穿似的。
齐慎不由皱了皱眉,虽然没觉出这人目光中有什么恶意,何况,看他方才进来时的样子,怕是与一兮大师极为相熟的,齐慎也不想在这佛门清净地与他人有什么冲突,但他却是不愿意再被人这般无礼地盯视着,遂沉凝了脸色,抿紧嘴角,便是拉了谢鸾因,欲越过杵在门边的那个人离开。
谁知,他一动,却是让那人瞬间就是回过了神。精瘦的身子动作很是快速敏捷地往后一窜,便是拦到了齐慎他们跟前,一双黄豆眼晶晶亮,在齐慎和谢鸾因脸上来回打量,越看,眼便越是亮,还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丝毫不顾齐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齐慎毕竟是惯于杀伐决断之人,身上带着在战场之上拼杀累积的煞气,一生起气来,那可是很可怕的,偏偏,那精瘦的中年男人却好似半点儿没察觉到齐慎身上辐射出来的腾腾杀气似的,还敢将目光定在谢鸾因的脸上。倒是个不怕死的,谢鸾因想着。
“啧啧啧,这样的面相,我老胡,还真是生平仅见啦!”那精瘦中年男人半点儿没察觉到齐慎如刀似的目光,反倒很是兴奋地道,就连唇上的八字胡都忍不住翘了翘。
也就是这一句话,反倒是让谢鸾因脑中灵光一闪,终于忆起这张脸,是在何时何地见过了。
可不就是她初到西安的那一年,为了走捷径为自己和谢琛落籍,所以,曾去问他买过消息的那个姓胡的算命先生么?
真是没想到,本是萍水相逢,还有再见的这么一日?
她依稀记得,那时,这位算命先生便很想给她算上一卦,彼时,还想着要她的生辰八字呢,怎的那时他也见过她的面,就没有说她的面相是他生平仅见呢?
齐慎显然也没有什么兴趣,皱紧了眉,抬手,便是想要将那算命先生给推开,谁知,那算命先生却是一把反拽住了齐慎的手,笑眯眯道,“二位,有没有兴趣,让老胡帮你们测一测八字啊?”
齐慎眉心一攒,低头望着那算命先生箍在他腕上的手,片刻后,才终于望向了那拦住了他们去路的算命先生,目中,隐隐泛着惊色。
谢鸾因因为站在齐慎身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有些怕齐慎一时没有忍住,当真在这儿与这位没什么相干的算命先生闹出什么事端来,倒是坏了她引他来此,想着能让他心中轻松两分的原意,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圆场,身后的一兮大师却已是快步赶上前来,一边拨开了算命先生的手,一边念着佛号,道,“二位施主,胡施主性子自来如此,没什么恶意,还请两位见谅。”
“一兮一兮,你这老头儿不地道啊,我就不信你什么都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憋得住,就没有赠他们两句?我可不像你憋得住话,我是说真的,我可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面相。”算命先生不顾一兮大师的阻拦,抬手便是朝着谢鸾因一指,“这小姑娘五官虽生得好,必是出身富贵,可偏生双眉直逼命宫,乃是早夭之相,按理,绝不会活过七岁。”
算命先生一语惊人。
别人也就罢了,谢鸾因却是心头一突突。活不过七岁?可不是么?真正的谢鸾因就是在不满七岁时夭折的,而那时,她便穿了过来,按理,这算命先生也没有说错。难道......所谓面相,当真可以断命?而眼前这算命先生,究竟是信口胡说,歪打正着,还是.....当真是高人?
而齐慎,却也皱了皱眉,什么早夭之相,活不过七岁,他听到这话,还能高兴,那才有鬼。
偏偏,那算命先生浑然不知,上下嘴皮子一碰,还在说得连溜儿,“可是,她却偏偏还活着,这倒也不奇怪。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说来,这张脸,我却也是见过的......”算命先生这时好似陡然想起了什么,亦是蹙了蹙眉,“只是那时,却还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左不过一个多灾多难,否极泰来之相。或者说,那时只是隐藏着,所以不显......可是,如今,却又为何显露了出来?为什么?”
算命先生很是奇怪一般,狠狠皱起了眉,与其是在与他们说话,更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一双眼,从谢鸾因的面上,陡然移到了她的头上,双眼一窒,继而一亮,“你嫁人了?”他猝然发问。
谢鸾因从离了甘州城之后,便是换作了女装,今日亦是不意外,一身裙装,发式,自然是妇人的发式。
他这一问,问得莫名,谢鸾因还没有回答,那算命先生却又开始冒出话来,“嫁的是你?”这回,目光落到了齐慎的脸上,将他细细端量了一回,他却是笑了,豁然开朗似的,眉间狐疑的阴云尽去,“是了是了,就该是你。天生可贵极,天生亦可险极,你二人,皆是有龙困浅滩、凤凰落魄之先,本该都是孤苦孑然之命,可偏偏,却是遇上彼此,你可成他,你却会失她,这当真......是时也,命也,难妄言也。”
这话......是何意?谢鸾因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