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慎身上的血迹,不比谢瓒身上少。
脸上,虽然少了谢瓒那道狰狞的伤疤,轮廓五官长得都算俊逸,可此时,却让人觉得他比谢瓒更骇人些。尤其是衬着那脸上没有拭净的血污,那一双恍若点漆的黑眸更是幽深得如同两点寒星,被它们盯着,呼衍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悄悄竖立了起来,就如同那被狼盯着的猎物,别说逃了,就是动弹一下,也不敢。
看着浑身哆嗦,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的呼衍,齐慎却是微微眯起了眼,“怎么?害怕了?只是害怕?难道,你就不恨?之前,分兵的时候,你父汗将你哄得很是高兴、甚至感动吧?这里离霍尔部近,逃生的几率要大许多,他让给了你。可是事实上呢?却是他为了自己逃生,所以将你当作了诱我大军的饵,你如今,落到了我们的手中,自然是该怕。毕竟,你的继母,还有你的异母兄弟还有妹妹们的前车之鉴,尚不远,你说,是不是?”
齐慎说着,伸出的手指却是冲着呼衍手臂上的伤口用力一戳,“嗷......”又是一声痛嚎,被捆成了个粽子的呼衍无处可躲,痛得浑了泪。
齐慎却是面无表情,嘴角甚至勾起了凉薄的笑,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半点儿没有放轻。直到呼衍再也受不了了,开始痛哭流涕地求饶,他这才大发慈悲一般收了手,将染了血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在呼衍的衣裳上擦拭干净,“你也看到了,不用等到将你送回京城,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伤重不治。”
“齐将军......哦!不!齐大人!你高抬.....手,饶过我......不!给我指条明路......”呼衍已是被折腾得半点儿傲气也没有了,一头的冷汗,满脸的惨白,忙不迭地道。
他的汉语语调很有些奇怪,高抬贵手也说不全乎,可是,他显然听明白了方才齐慎对谢瓒所说的那句留着他还有用的话,所以,赶紧表了态。方才本来想着自己有用处,还可以谈下条件的,可刚刚,却被齐慎那副冷血的模样将这一丁点儿妄想彻底打碎了。
如今,他已是那砧板上的鱼肉,要想活命,没得选择了。
齐慎对他这般识相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给你指条明路当然可以,我也可以高抬贵手放过你一马,甚至保住你的命,不过......”
不过什么?谢瓒和呼衍都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
这时,先前奉命去清理战场的齐永回来了,想必是要向齐慎复命。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样打断了齐慎的思路,他停了话头,抬手先是制止了要说话的齐永,然后,好像也是忘了他方才要给呼衍指明路一般,对齐永道,“你要说的话待会儿再说,先去将军医找来,给他治一下伤,别让他死了。”而后,又警告一般,扫了谢瓒一眼,“还有你,别再动他。说了,我留着他还有用。”
说罢,不理会地上哀嚎迭声喊着他的呼衍,也不顾谢瓒和齐永的诧异,便是径自走了。
“那呼衍不能死我清楚,可你干嘛跟他废话那么多呀?”谢瓒追在他身后问道。
“我方才不是说了,我留着他还有用吗?”士兵们清理战场之后,便在前方的山坳处暂且安营扎寨,等到齐慎和谢瓒一前一后骑马到了营地时,营帐已是搭起了大半,齐慎径自进了帅帐,一边卸下腕间的护甲,一边随口应道。
谢瓒倒是不与他见外,也跟着进了帅帐,听到这话,很是狐疑地挑起眉心道,“你说的是真的?他对你还有什么用处?”除了献俘时,可以又积攒一个大大的军功之外。
“自然是有用处的。”齐慎说话间,已是来到了悬挂的地形图前,端详着地图,皱着眉思虑的模样落在谢瓒的眼中,有些莫名的熟悉,太过熟悉了。他每次要想带兵去哪儿大杀四方的时候,就会盯着那张地图看呀看,上一次看这地图,就是与他定下从甘州绕道北方,从隶州以北夹击赫里尔泰之计的时候,那眼神,就跟现在一模一样。
可是,这个时候,却是不该与那时候一样的呀。
谢瓒神色间有些不安,“你想做什么?”
齐慎没有回答,专注地看着地图,修长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某个线路轻轻划过,谢瓒被他划得胆战心惊,直到瞧见他的手指,看似轻巧,实则坚决地点在了地图中某一处,他便是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疯了?再过去,可就是鞑靼的地界了。”
齐慎转过头望向谢瓒,见他略有些紧张地紧盯着他,便知道,他是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这个时候,他倒也不惧于承认,“那有什么?赫里尔泰又何曾想过,过了哈密,便是我大周的地界?可曾想过那些惨死在他们屠刀之下的,是我大周的百姓?”
谢瓒恍然明白过来,“你从一开始,便知道赫里尔泰选的,是另一条路?”难怪方才发现他们追击到的,并非赫里尔泰,而是呼衍之时,他面上没有半分的异色,原来,这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齐慎没有吭声,谢瓒却是越想越是心惊,“你难道一早便打定了主意?你疯了?咱们可就只有一万人马,若是深入鞑靼腹地,不说别的,就是这军中上下的口粮就是个大大的问题。而且,从霍尔部绕道,要到鞑靼王庭,还远着呢,孤军深入,可是用兵之大忌。”
“你都觉得我疯了,那赫里尔泰自然更不可能想到我会干什么了吧?”齐慎却是勾唇而笑。
谢瓒是知道的,齐慎擅出奇兵,可是,这一次,也太奇了,不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