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有了洪绪帝的手谕,自然是通行无阻,而且,那狱头还亲自带路。
只是,进了牢门之后,曹芊芊便不由皱了皱眉。她早前从没有来过牢狱,虽然猜到牢里必然不堪,却没有想到会这样糟糕。
暗不见天日不说,因为常年不见日光,整个狱中都很是潮湿,散发着重重的霉味。别说曹芊芊了,就是蕊香都不由地伸手捂住了鼻子。
在这样的地方待了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阿鸾怎么样了。
李雍和曹芊芊心里都有所挂念,不自觉地,便是加快了步子。
那狱头本就是个滑头,一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连忙也加快了步伐,将几人引向了东边,还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小的早前得了殿下的吩咐,所以特意让人将东边儿那间上房给收拾了出来。咱们这牢里,统共就只有那一间上房有一扇朝东的窗户,上午时,还能晒进些日头”
这话里,不无邀功的意思,但李雍沉着一张脸,却是半点儿没有听进去的意思。
那狱头悻悻然住了嘴,又走过几间牢房,可都很是安静,安静到死寂。牢房里,明明有人,但都只是神色木然地挤挨在一处,不知是没有听到脚步声或是察觉有人来还是怎么的,竟是没有人抬头往这里看上一眼。
曹芊芊又皱了眉,这回,却是狐疑。
那狱头一看,便又连忙笑道,“进了咱们大理寺监牢的,都是些犯了大事的。进来了,便甚少有人能安然无恙地出去。这些人,起先也哭也闹,如今,是知道哭闹无用,便也看淡了。”
什么看淡了,这分明是心如死灰,等死呢?曹芊芊在心底叹息一声。
一丝淡淡的自然的天光透进眼中,那狱头的步伐缓缓停下,抬手往前指了指,“到了。”
靠东墙的尽头处,便是狱头口中所谓的“上房”了。但说是上房,也不过是因为那顶上开了一扇小孩儿头颅粗细的小窗,能够透进些光亮。此时,正好有一束阳光斜斜地洒进来,将那牢房照得比别处亮了些。牢房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木板床,和一张木桌,桌上摆了一套茶具,和一盏烛台,寒酸得很,但相比其他牢房,却已经是奢侈了。
算这家伙是个识相的,没有拿昧心的银子。石桉轻轻哼道。
李雍却已再顾不得其他,上前两步,便是急声唤道,“阿鸾!”
牢房内,有两道人影,和衣躺在那木板床上的,发丝已隐现花白,自然不是谢璇。而另外一道,却是倚着墙壁,盘膝坐在床尾边上,一张面容半隐在暗色里,看那身形,确实是谢璇没错。
曹芊芊掩去眸中的复杂,亦是疾步上前,轻声唤道,“阿鸾!”
那倚在墙角边上的人影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半晌没有动作,倒是那和衣躺在木板床上的人影倏地便是从床上一弹而起,一双杏眼如电,便已朝着两人的方向射了过来,果真是肖夫人。
只是,眼前的肖夫人却与他们印象当中的,有些不同。肖夫人这两年身子不好,以往丰盈的身子瘦了好些,如今,更是瘦得脱了形不说,就是模样,也憔悴了十岁不止,鬓边的白发,恍惚有些刺眼,让曹芊芊双眼蓦然地一个瑟缩。
肖夫人望定两人,眸底极快地掠过什么,嘴角却已经轻轻勾起,“这是什么风,居然将豫王殿下还有王妃娘娘给吹来了?不过你们能来探望,想必,我们一家的大限,也是将至了。”
这话,无论是李雍,还是曹芊芊都不能应,不敢应。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地望向墙角那道身影,却见那身影没有半点儿动静,二人,不由地,渐渐觉得奇怪。
肖夫人顺着两人目光看了过去,目下轻闪道,“突逢大变,阿鸾有些接受不了,她只怕是不愿见你们。这个时候了,豫王殿下和王妃还能记得来探望一二,这份情意,我这当娘的,替她谢过两位。牢里这样卑贱腌臜之地,两位都是贵人,又正值新婚燕尔,还是不要久待了。”
“肖夫人!豫王殿下和王妃娘娘是奉了陛下的手谕,来领七姑娘出去的。还要恭喜七姑娘,算是逃过一劫了。”边上那狱头眼珠子一转,见几人半晌说不到正题上,而豫王殿下和豫王妃都是一副心事重重,讳莫如深的模样,便不由代为将事情挑破。
“什么手谕?”可,此话一出,肖夫人却非但没有半分的欢喜,反而一蹭而起,连方才那一瞬波澜不惊的沉稳也在瞬间被撕破,僵着脸色,便是急问道。
而墙角里那道身影,更是微乎其微地一僵。
李雍的目光始终凝在角落里,看不太清的那道身影之上,闻言,嘴角翕动了两下,却终究,是难以成言。他的目光轻轻往后一瞥,落在曹芊芊的身上。
曹芊芊打了个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轻轻笑道,“夫人!陛下宽恩,特赦了阿鸾死罪。我与殿下是来领阿鸾出去的,从今往后,阿鸾便入了豫王府,往后,还与我做姐妹,夫人放心。我与阿鸾从来都是情同姐妹,你是知道的,我与殿下必然都会待她好。”
牢内,无论是肖夫人还是“谢璇”,皆是沉默了。
片刻后,低低的笑声响起,然后,渐次扩大,一声响亮过一声,一声,尖锐过一声。
牢房外的众人皆是不由皱了眉,那狱头更是强忍着,才没有拿手去捂耳朵,心想着,这定国公夫人该不会是高兴疯了吧?怎么笑得这般瘆人?
笑声,却好像是骤然被人拨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