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突兀地在茶楼内响起。
茶楼内各自闲话的众人都是不约而同往窗边看去,地上,一只茶壶摔了个粉碎,茶水咕噜噜从里面淌了出来,湿了一地,可是……那桌边却是没有一个人影,只在桌面上,静静放着一粒碎银子,还在滴溜溜打着转儿……
谢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茶楼的,等到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在大街上,摩肩擦踵,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快步走进了近旁的一条小胡同中,背抵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抬手环抱住自己,她才觉得暖和了些。
可是……待得一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些事,她便又觉得从心底泛起凉来,姑母,还有大伯母,当真已经……
大伯母竟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掩藏住了谢琛的行踪,还有姑母……如同那些人所说,她何必急在这一时,除非……她已经万念俱灰,毕竟,她是洪绪帝的枕边人,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洪绪帝?
想到这儿,谢璇已经脸色发白,她用力摇着头,然后,便是不管不顾地从小胡同里跑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跑去……
等到跑到大理寺监牢面前时,谢璇却是急急刹住了脚步,理智回笼,她不能去,她若是此时去了,不只无济于事,还会给谢家冠上欺君的罪名,何况,她此时去了,是全了她的孝心,减轻了她心上煎熬,可是……娘必然会失望的吧?
那她千辛万苦逃出来,又是为了什么?她答应娘的,会好好活下去,又算什么?信口开河吗?
谢璇挣扎了,犹豫了。
不能进,亦无法退。
正在这时,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谢璇睁大着眼,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牢门前急急拉住了马儿,着急忙慌地从马背上滑下,一刻不停地冲到了牢门前。
“铿”一声,面前架起了钢刀,阻了他的去路。
他的面色铁青道,“让开!小爷不为难你们,只进去探望一下人便出来,只要你们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说着,一粒沉甸甸的银锭子便已递了过去。
那两个狱卒面面相觑,却是苦笑道,“世子爷,你就别为难小的们了,上头可是特意交代过的,无论什么人来探望,都是不许。昨日,豫王殿下来,也是一样被拦在门外的。小的们也不想得罪了贵人们,可没有办法,还望世子爷体谅一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徐子亨,只是,他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向意气风发的,今日,衣裳上好些泥土和污渍,头发也有些乱,竟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闻言,他眉峰狠狠一竖,竟是不由分说便是扬起了手中马鞭道,“你们让不让开?若是不让,可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这鞭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那两个狱卒对望一眼,咬了咬牙道,“实在对不住了,世子爷。就算你要将小的们打死,小的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放你进去啊!”
“是吗?”徐子亨霍地甩出了那条马鞭,“啪”地一声,鞭子甩在当中一个狱卒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光是看,也是火辣辣的疼。“让不让?”徐子亨眼中有急有怒,又是问道。
那两个狱卒不敢吭声,却也没有挪动步子。
徐子亨眼中阴云集聚,手一扬,马鞭又要甩出。
谢璇心中说不出的涩然,阿亨从不是那种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人,他虽然是个纨绔,却是个有良心,有底线的纨绔,他只是没有上进心,安于现状,喜欢吃喝玩乐而已,真正的什么大恶之事,从没有做过。他,今日,只是太急了。
徐子亨那记鞭子还没有挥出,又传来一阵吵嚷声,谢璇悄悄一侧步子,躲到了街角。望出去,便见得是文恩侯亲自带了几个小厮,竟是顾不得顾及徐子亨的面子,铁青着脸色,让人将他给绑了。不顾徐子亨的叫嚷,便将他扛起,丢上了马车。
马蹄声与人声交杂中,文恩侯府的马车从大理寺监牢门前驶离,却还能隐约听见从马车内传出的徐子亨愤怒地吼叫声,“父亲,我从不知,你是这样的人。只想着明哲保身可那可是定国公府,是姑祖母的后人。你能不管,我却不能不管。父亲!你不能再将我关起来,好歹好歹让我去见阿鸾一面吧,父亲”
后来的声音,已经开始示弱,带着哭腔的哀求,终究是被车轮辘辘声,一点点带远
阿亨谢璇背抵着墙壁站着,没有去看那渐行渐远的马车,只是一双眼,还是忍不住,湿润了
“七哥!你回来了!”拖着脚步走了一个多时辰,谢璇终于是回了小院,一进门,便听得谢琛的叫唤,小子像是归巢的小鸟儿一般,朝她面前飞奔过来。
这一个多时辰,谢璇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再见到谢琛时,她的心里,却又不由地泛起苦涩,要怎么告诉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的母亲,为了保护他,就在昨日,在他离开之后,已经决绝地舍弃了她的生命,用那般惨烈决绝的方式,永远地离开了他?
谢璇低头,看着谢琛那双清澈中带着孺慕,还有不安的眼睛,顷刻间,已经有了决定,缓缓蹲下身去,与他平视,然后,轻缓道,“没有探听到再多的消息,咱们家的人,都被关押在大理寺监牢,等着西北的战事有了结果,只怕”
剩下的话,谢璇没有说明白,但谢琛却是黯下了双目,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有些事,也不是不明白。
姐弟二人的心绪,刹那间,都有些低落。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