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藤鞭还是带刺的,哪怕如此轻地抽中庄叔颐,却也依然叫她疼得一下吸不上气来。可是那般娇生惯养的庄叔颐竟忍了下来,一滴泪珠也不肯落下去。
“我说错了吗?阿爹,你不是从那北京城里逃回来的吗?将国家将人民抛下,苟且偷生,难道这还不算懦夫吗?”庄叔颐挺直了腰身,如何都不肯退却一步。
她的双目简直像是两盏灯,散发着熠熠的光辉,但是在这一片昏暗之中,却亮得有些刺眼了。
庄世侨握紧了手中的藤鞭。那鞭子并没有柄,所以抽的人疼,使的人也疼。庄叔颐绝不会比他更疼。可是再疼,也疼不过他心中那道伤痕。
那道伤痕人人都避之不及,只有庄叔颐敢去碰。
“这是一码子事吗?”庄世侨捂着胸口,愤然道。但他的语调依然弱了几分。
“这难道不是一回事吗?阿爹你看着国家分裂,看着旧国灭亡,沉默地逃离,这不是懦夫吗?我不愿做这懦夫,不愿在沉默中忍受世道不公,难道这有辱祖先的威名吗?”
庄叔颐几乎是吼出来的。
庄世侨望着她,像望见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叔伯,还有年少的自己。她实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永宁人,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庄家先祖的后代。
可是她那天真又直率的眼眸里,倒映出的那个白发斑斑,满面风霜的中年男人,又叫他清醒过来。
这才是现实。
谁也不会知道,明天太阳会不会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