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1日德国进攻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
“一条小小的走廊引发的血案。《德苏互不侵犯条约》?不如说是《德苏共同协助侵犯条约》吧。”庄叔颐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榴榴,药再不喝就凉了。”扬波端着一碗苦药,自己先喝干为净,再端了一碗去喂那皱着眉头读报纸的庄叔颐。
庄叔颐正看得入神,根本没听见扬波在说什么,接过碗咕咚咚地喝了大半,舌根的苦味翻涌上来,这才反应过来。“啊啊啊,还苦,阿年,你又骗我吃药了。”
剩下的半碗,庄叔颐怎么也不肯喝了。她的味觉向来灵敏,这些中药在她的嘴巴里回荡的酸苦滋味可是普通人能感受到的好几倍。“我绝对不要喝。而且我已经好了,你看结的疤都掉了呢。”
说的也是过了那么久,已然是去年发生的事情了。身上的伤痕就算虽然没有褪去,也已经淡下来了。庄叔颐下意识地摸上手臂的伤,那里曾取出两颗子弹来。她总以为自己有多么英勇无畏,直到遭受这真正的濒死之境地才明白自己的浅白。
“国外的局势与我们也无大关系,你又何必揪心于此呢。”扬波说的没有错。国内的形势就够叫人头疼难受的了,这远渡重洋也不知差了多少个国家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关她什么事呢。
不管是德国侵略波兰的好,还是波兰打败侵略者也好,对于伤痕累累的祖国来说都不能有任何的裨益。就好似1919年的巴黎和会,明明是战胜国的一方,却依然拿不回被德国人侵占的胶州湾,那时是何等的愤怒和屈辱啊。
庄叔颐至今记得那年祖父、父亲和两位叔父在夜半时痛哭的脸。她那时才十岁,不过是孩子脾气上来误闯进去的,只看了一眼便被奶娘带了回去,但是那样悲痛哀默的氛围萦绕在她心头这数十年。
现下也是如此。祖国之外的土地发生了何等的暴行都由着去吧,反正与她们无关。但是若能这么想就好。若是能如此作壁上观,庄叔颐这半生便不该这样度过了。
她从不肯轻易蔑视他人的痛苦和悲哀,就如同她从不肯高估自身的价值。她就是爱打抱不平,就是爱多管闲事,就是爱做别人口中那个多愁善感的傻子。
庄叔颐坐在那里,面上带着哀伤,轻轻地叹气。
“是啊,与我们无关。可是我就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他们所遭受的痛苦也是我们正在遭受和将要遭受的痛苦啊。亡国二字是何等的沉痛?难道我们可以漠视不理吗?即使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掉几滴无关紧要的眼泪,写一篇抗议的文章。”
窗外在下雨,扬波却觉得自己坐在温暖的午后,被和煦的阳光所笼罩着。
虽然他不会有如此广阔的怜悯之心,但是却依然被她的心所打动。
“阿年,我们会胜利吧。”庄叔颐心中的痛苦却是十足十的,没有半分虚假。可是正是因为这份真诚才叫那些旁的人不敢置信。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傻瓜呢?
可是扬波信。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仍像从前一样安抚道。“会的,一定会的。”
若不是曾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像扬波这般无血无泪,没心没肺的家伙是必定不肯信的。然而老天就是这么奇妙,把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两个人绑在了一起。
胜利两字读起来是那般的轻易,现实却是恰恰相反,艰难得叫人日复一日地垂下头来。华北、华东、华南各地相继沦陷。
虽然反抗的火焰不曾熄灭过,但是看看如今的境况,即便漫天的报纸宣传着抗日战争同一战线,仿若明天便得到的胜利却久远到看不到尽头。
而在这一段昏暗迷茫的道路迷失的人不止一个。
“竟然还好意思挂青天白日旗!孙先生的脸都被他们这些不知廉耻的小人丢尽了。”“国民?民国?我看不过是鬼子的狗腿!”“说什么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我呸!”
同学们闻讯纷纷摔书,结伴游行示威。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曾做过他们的一员,也曾做过他们的领头,现在庄叔颐只是站在路边,望着浩荡的人群呼啸而去,像雷霆像闪电像风暴。
这里离南京两千多公里,即便这里立时地动山摇,那里也是瞧不见的。无论他们用了多大的力气,喊出多大的声音,那些闭耳塞听的叛徒也听不见。
谁也听不见人民的呐喊,无论挂了多少的青天白旗都没用,这就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大地。
庄叔颐走在荒芜的道路上,禁不住地落起泪来。
1940年日军登陆越南后,滇南抗战随之爆发,昆明受到严重威胁。战争的炮击声再一次隆隆地侵入到后方群众的生活。而比炮火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飞涨的物价。
1939年一圆银元可以买到三斤白米,到1940年连一斤也买不到了。作为生存必需品都如此紧俏可别提其他了。而庄叔颐家中还养了一群半大的孩子。
“闻老师在冶印呢。我也想要,可是想想我也不擅长书法绘画,没什么好用的地方还是不要糟蹋好东西了。金老师,朱老师他们集体种菜了,梅校长的夫人卖的定胜糕很好吃……”庄叔颐总是不知不觉跑题,说到后来只想起擦擦口水,问道。“阿年,我们晚上吃什么?”
在这个家里真正操心家计的人大概也只有扬波了。家中的孩子还小,不懂得口袋空空,两袖清风是个怎样悲惨的境况。至于家中的女主人大抵是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