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冲破了她眼前的一切,仿若是一道浓雾,笼罩着她的所有,过去、现在、还有未来。在那模糊的视野里,她看见了年幼的自己。
阿娘……
小姐,太太现在有事,不能去打扰她。
大姐……
榴榴乖,你大姐要学剑,不要去打扰她。
哥哥……
你是个笨蛋,不要跟着我。
阿爹……
你怎么了?阿爹等会听你说,好吗?乖。
她记得过去,她孤独地站在原地,等待的每一次,但是始终没有人回来。从来没有人低下头注视过,她哭泣究竟是在渴求什么。
也没有人在乎过,她想要什么。她最初活在这世上的八年,锦衣玉食,却始终只是个会活动的人偶,没有人爱她,没有人需要她。
连现在也是的。在他们的眼中,她也不过是,庄府一枚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甚至于她的墓碑都不放过吗?
她若是真的死了,大抵就好了吧。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人爱她。她的父母,她的亲生父母都不爱她,都不在乎她,还有什么人愿意那么做呢?
“榴榴……我在这里。别哭。榴榴。”扬波的心都快要被她哭碎了。这世上真的要论起来,恐怕只有她的眼泪可以打败他了。
不,还有一个人存在于这里,还有一个。
她世界的光芒,她所见黑夜的黎明,她所有痛苦和哀伤的良药——阿年。
“阿年,带我回家吧。”庄叔颐笑着伸出了双手,投入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阿年,我好难过,我真的好难过啊……为什么他们要那么……”
“榴榴。别哭,我在这里。”扬波轻柔地抱起了她,用手指舒缓地梳理她的头发。“榴榴,我带你回去,回永宁去。所以,求求你,别哭了。”
“我不要,我不要回永宁了,我不要……”庄叔颐瘪着嘴,拼命地哭嚎着,像极了任性的孩子,一点道理也不肯讲,只是不停地哭泣着。
“好好好。不回永宁。不回去。”庄叔颐贴在他的脖子上,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阿年,我们回家去。”
“好。”扬波总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这个发展如他想要的一般,但是他却突然发现,这并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喜悦。
他想要她开心,想要她笑着的yù_wàng强过所有的其他。
庄叔颐最终没能听到庄蝶现场版的歌声,她哭泣着在阿年的怀抱里熟睡了。可是即使在梦中的桃源乡里,她的眼泪依然没有停止。
她心中的痛苦、难过,虽不至于绝望,却确确实实地令她无法接受。她以为一切都改变了的,她以为阿爹阿娘在她那么多的牺牲退让之后,会稍微地施予她一丁点可怜的爱意。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痴人说梦罢了。
她所有的归属,也只有眼前的这一个。
1928年6月,北伐的革命军进入北京,奠都南京的国民政府在15日发表全国统一的宣言。是年,北伐完成,南京国民政府正式获得国际的承认,中华民国政府成为中国此时唯一的统治机构。
同年6月20日,北京更名为北平。
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北京城还是那个北京城,街头巷尾卖吆喝的也没有改了他们的调子,这一切就算是没变。
“三角——炸焦,三角——炸焦……”卖糖三角的小贩在狭窄的巷子里传出来的吆喝声,简直像是会机敏的小虫子,一不留神便钻进庄叔颐的耳朵里去了。
“等等,我要买。”庄叔颐拽了杨波,欢快地跑了过去,将手里的钱扔进那小贩的罐子里,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将糖三角包好,一把抢过来。
庄叔颐不顾烫手,仔细捡了一个形状最好的递给杨波,然后挑了个大的自己拿起来吃。糖三角说来也是简单至极的街头小吃,但是色泽金黄,口感外酥里绵,香甜可口,实在是叫人爱不释手。
这一大袋子,叫庄叔颐和杨波两个人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只剩些渣渣了。庄叔颐也没浪费,倒拎着那袋子,将那些炸得金黄酥脆,沾着糖汁的面屑全都一股脑倒进自己的嘴里去。
“榴榴。”杨波无奈地刮了刮她那沾了碎屑的嘴角。“哪有你这么吃东西的。若是想吃,我们再买就是了。”
“阿年,你这就不懂了。最好吃的部分就是意犹未尽。”庄叔颐舔了舔嘴唇,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再说了,我们接下来不是要吃烤鸭嘛。怎么能在这里吃太多,占了位置呢。”
杨波听完,哭笑不得地说。“你这还叫没吃太多?”
这一路上,他们经过卖栗子的,卖秋梨的,卖芝麻酱烧饼的,卖杏仁茶的……只要是追得上的,庄叔颐就没有错过的。那可真是一趟美食之旅,整整吃了七八种小吃,她还没个够。
“不能怪我啊。谁叫他们老是追着我来的。”庄叔颐幸福极了。上海的小吃自然也是不少,老城隍庙更是集聚了中外许多的美食,叫人眼花缭乱。
但是北平的小吃,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了。粗狂又豪放,有些看起来并不精致,味道却是叫人惊艳不已。而且他们都是流动的,仿若是每一条街道都是美食的料理台。不管站在哪里,都有数不尽的美食冲你涌过来。
“你还吃得下烤鸭吗?”说实话,杨波自己都忍不住想打饱嗝。他就算没有榴榴吃的一半多,也已经七分饱了。
“当然吃的下。”庄叔颐拍了拍肚皮。“烤鸭可是专门留出位置来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