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第一次笼罩了这对总也吵不完的冤家。
过了许久,袁晓彤才艰难地出声。“你不回小东楼了吗?”
“我想回去。”
庄叔颐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热闹的画面,宽阔的大厅里众人各做各的事情。
有的姑娘爱交际,便霸占着沙发簇拥在一起聊得火热,古今中外就没有什么是她们不敢说的;有的姑娘爱读书,便守着一张长桌,翻着书籍,齐刷刷的翻书声比什么都好听……明明兴趣爱好各有不同,却偏偏能和谐地呆在一个屋子里。
但若是真的有事,庄叔颐站起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走到她后面,支持她。这真是她所遇见的最棒的社团了。
可是也许回不去了。
只是想到这里,便已然要叫庄叔颐落泪了。她是最讨厌离别不过的人了。可是如今要做出这决定的正是她自己。
袁晓彤望着她那几欲哀泣的脸,反倒是笑了起来。
“是吗?反正不管你去哪,你都是‘小东楼主’,你若是忘了我们,我便是追去天涯海角也是要打醒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忘了。”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里又盈满了泪水,这离别真是太难了。可是袁晓彤怎么也不肯再哭了。
这场景下哭,实在是太丢人了。在谁面前丢人,也不能在庄叔颐面前丢,这是袁晓彤为数不多的原则之一。
“我知道的。我不会忘记的。若是我安定下来,一定给你们写信。”庄叔颐望着她,轻推了她一把。“快走吧,我们说得太多了。记住不管怎么样,圆圆,你自己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庄多话。”袁晓彤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来,多看了庄叔颐一眼。“榴榴,保重。”
“保重。”庄叔颐紧紧地掐着自己的手臂,才没让自己跟上去。
她还有好多话想和她们说呢,那些有趣的无聊的,都想要在那热闹的房间里与她们说呢。庄叔颐没有忍着自己的眼泪,倒是流了个痛快。
庄叔颐一路哭着一路回去的。也怨不得人家说她是个哭包了,瞧这眼泪。
“啊!没长眼睛啊……小娘们,长得还挺俊的。”一个拐角,庄叔颐和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擦了个边。
庄叔颐还没说什么,对方骂开了不说还对着她一阵地挤眉弄眼,直把庄叔颐弄恶心了。这叫个什么事。庄叔颐正憋着一股劲呢,二话不说,就将对方摔了个底朝天。
“哎哟喂,疼,小娘们脾气还挺大的,你等着!”对方放下狠话,爬起来便要跑。
庄叔颐本想由着他去的,反正他也只能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后头的护卫赶紧上来,这回可不敢离远了。庄叔颐本不是很自在,但是想想,还是没有驱散他们。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着,后头就追来了一群举着斧头的,带头的正是刚刚跑掉的小年轻。庄叔颐望着他们,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
那小年轻举着自己的小斧头,叫嚣道。“还不快给小爷道歉,否则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在斧头帮的地盘也敢对小爷动手,是活腻味了吧。不过,若是你好声好气地说,我倒不是不能原谅你的。”
然后他就直面一二十把上满了子弹的枪,立时眼珠子就要被吓得掉出来了。
庄叔颐连掏枪也懒得动。不过是几把斧子也敢说斧头帮?看他们那下盘,连马步恐怕也扎不够一个时辰。“你刚刚说什么?”
“不,我、我是说:谢谢小姐宽宏大量,慢走,慢走啊。”他立时变了脸色,谄媚地将整张脸都活动起来了,叫庄叔颐不由地发笑。
“算了。”庄叔颐对着扬波派来的人摇了摇头。不过是个小瘪三,没什么好计较的。
对面的那群人,立即便松了口气,齐刷刷弯腰低头目送她们走,手上的小斧头那更是颤颤巍巍地藏好了。
庄叔颐刚想走,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小马哥,快来啊,找到偷孩子的王八蛋了!”
偷孩子?
庄叔颐听完立刻改变主意,急匆匆地转身回去,揪着那领头的小年轻说道。“小马哥?”
“不敢,不敢,小姐叫我小马就是了。”这小年轻被她这一回马枪吓得够呛,就差举双手以证清白了。
“你们刚刚说的‘偷孩子’?”庄叔颐的心猛地一跳。哪里最容易找到孩子,当然是孩子多的地方。
元哥儿在永宁找不到,却叫她在上海瞧见了,必定是有人贩子专门将他偷运来的。否则凭她阿爹在永宁的势力和阿年的力量,绝对能找到的。
“是啊。那些个烂心肠的乌龟王八蛋,竟然对孩子下手。”小马哥那是破口大骂起来,要是那些人贩子在这里,说不准他立时便要撕下一块肉来解解气。
“一个家里已经穷得什么也没了,就指着他家里的孩子大了能帮忙呢。少了一个,说不准就要饿死一家人。”另一个也很是机灵地补充。
“什么?”庄叔颐还觉得奇怪,这是个什么说法。哪有没了孩子,大人就会饿死的。
“这上海滩讨生活难。特别是我们这样外面流进来的,更是难上加难。大人去寻工作难,但是现在童工畅销,虽然挣得少,好歹也能糊口了。那些王八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才来拐人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跟庄叔颐解释了一通,还想说下去呢。那个报信的半大少年忍不住了,嚎起来。“你们还等什么啊,再等会就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