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阳光伴随着麦子烘烤的香气渗透到庄叔颐的梦里。
永宁的早晨应当是轻快的。绿豆面、嵌糕、粗面、鸡蛋麻糍、炊圆……好吃的食物应有尽有。不管乱世多么糟糕,只要还有一点食物,永宁人就能保持快活的心态度过这一天。
但是无论如何,永宁的早晨可不会有烤面包的气味。
这一点点的差别,叫庄叔颐醒来时,还带有一些失落。这里不是永宁。庄叔颐坐了起来,顺着光线望了出去,傻愣愣地脑海里不知想了些什么。
永宁,这个词在她的舌尖颠来倒去无数遍,像一块被吮吸了许久却仍旧会流露出甜美汁液的糖果。毋庸置疑,在这个世界上她最喜欢的地方是永宁。
可也许她再不回去了。
“榴榴?”扬波端着早饭进屋子里来,一眼便望见了她出神的模样。这不是第一次了。扬波不用问也知道她再想永宁。
因为这世上没有其他地方可供她魂牵梦绕。
“我做了你喜欢的酒酿圆子。”扬波说的没错。庄叔颐喜欢这个。她喜欢的食物很多,但是那些出了永宁,哪也找不到,就算这里是天底下最繁华的极乐之城——上海。
真是奇怪,绕了大半个地球的东西也能够安全到达上海,而只是一夜距离的永宁却永远也到不了。
“恩。太好了,谢谢你阿年。”庄叔颐眯着眼睛凑上去吻了吻阿年的脸颊。“我刚好想吃这个。”
并不是。她想吃的是粗面,永宁的特产,一种和筷子一般粗细滑溜的面条,像是米粉,但是并不完全像。最不同的还应该算是用了永宁海货,熬煮的特色汤底。
只要想起,便觉得垂涎欲滴。
然而这里是上海,这里有桂林的米粉,却不会有永宁的粗面。庄叔颐知道扬波现在需要烦恼的事情很多,她不该再用这无法解决的问题去困扰他。
再说了,酒酿圆子也好吃呀。
扬波温柔地摸了摸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这才离开去工作。
庄叔颐半睡半醒地吃了完了早餐,然后将碗放在水槽里,思考了许多遍才好好地将这只碗洗干净,当然在没有将它摔个粉碎的之前。虽然好几次差点就完了。
“完美。我真是棒极了。”庄叔颐顶着一头泡沫,兴奋地给自己鼓掌。然后立时便又泄气了。只是洗了个碗,就耗费了她一个上午。
就这样的她能干什么呢?
还有七天就是阿年的生日了。往年她提前花半年的时间准备这份礼物,之前是一柄勃朗宁手枪,更之前是一个精美的纯金火镰……那些东西不仅价值连城,而且都是非常稀罕难以得到的。
但是今年,她有什么呢?她连一分钱也没有。本来是还有剩下六圆的,如果昨天他们没有去书店的话。庄叔颐看着那一堆书,瞬间便失去了理智。
恩,没错,等她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的兜兜已经比脸更干净了。简单的说,就是在扬波的工资发下来之前,他们连半毛钱也没有了。
当然在清醒之后,庄叔颐懊悔了三分钟,然后又立刻投入书海,完全忘记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烦恼。是呀,只要有书,她便是三天三夜不吃东西恐怕也无所谓。
但是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礼物是需要钱的。”庄叔颐还没意识到钱是这么重要的。现在她需要找个工作,起码要在这七天里偷偷地积攒一点可以换取礼物的可恶的小铜板才行。
庄叔颐连银元也不指望自己能挣到,鉴于她一点生存技能都没有。
“请问,您这里招人吗?”庄叔颐怯生生地踏出第一步。然后对方冷冰冰的一个视线便叫她打了退堂鼓。“我想您可能不需要。谢谢。”
庄叔颐将四周的街道都走了一遍,但是说老实话,她自己都没有任何的底气。而对于那些商店来说就更不可能雇佣一个看起来就像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
果然找不到工作。
虽然只是第一天,但是这真叫人泄气。除了在情感上,庄叔颐一直顺风顺水,还从未遇到过她做不成的事情。
不过,那大概有一大部分原因要归功于站在她身后的阿年,另一部分大抵是要归于她的家族。可是还有什么剩下来,属于庄叔颐自己呢?
大概就是运气了。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叔颐?”
庄叔颐转过头去看,居然是庄亚楠。两个人惊讶地指着对方大叫起来。
“亚楠!”
“真的是你!”
庄叔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她手足无措地望着对方,心想着要逃跑,然而这都眼对眼地看到了,她就算是跑也来不及。
“你怎么会在这里?”庄叔颐干巴巴地问道。脑子里拼命地思考该怎么办。她还活着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回永宁,起码现在不行。
“哦。就是上次我们在书店见面之后,我就到上海来了。我在女子学校找到了一份教书的工作,把我的弟弟妹妹都接过来了。后来我们就没有再回永宁去。你是到上海玩吗?”庄亚楠也是十分尴尬。
她和庄叔颐之间的差别,大抵便是云泥之差了。一个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一个是为了三分钱便要愁得几夜睡不着的穷困人家的女儿,差别怎么不大呢。
说实话,若是要庄亚楠选,她是绝不想见到庄叔颐的。因为每次见到对方,都会令庄亚楠感到极度的窘迫和尴尬。
“恩,不是的。”庄叔颐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