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赫连婉放下筷子喊道:“来人,宣沈文煜进宫。”
“母后,我和他已经结束了,你宣他进宫也没用。”于言诗苦笑了一下,伸手去拿筷子。
赫连婉惊讶地看向袁绯絮,袁绯絮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她并不知道这件事。
“言诗……”
“儿臣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了。”于言诗欠了欠身,直直走了出去。她越是如此,屋内的两人越是自责。
于言礼的目光深邃幽远,犹如骆吉文走的那天。他袖中的手掌早已握拳,皮肤上跳动着青筋。
于言诗踩着踏板上了马车,红影一动便坐了马车的中央。马车很大,带着东琅国特有的装饰,翡翠玉雕刻而成,四周挂着缥缈轻纱,边沿上全部系着铃铛,移动便清脆作响。
沈文煜身穿暗红色官服骑在一旁的白马上,他一直看着她,从丹碧宫里走出,一袭嫁衣的她美若天仙,可她至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拜别亲人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她那个样子,他心里疼地不可描述,然而他不过是区区五品,反抗也好,不反抗也好,能改变什么。
带她走?能走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两个逃不出于言礼的掌心。
于言诗坐在马车中央,身子挺直,端正无比,皇室的宫廷礼仪在她身上展露。东琅国使节对于这个公主很是满意,叩谢于言礼后跨上骏马。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了皇宫,于言诗目视前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无情的皇宫还真不值得她留恋,然而她也没看马车外的沈文煜,他同样不值得她看。
马车路过都城的主街道时,路上城民纷纷挤了过来围观出嫁的公主,一时间人群挤成一团,大街上闹哄哄的,东琅国的士兵拼命拦着他们不让百姓靠近马车。
心如死灰的于言诗对外头的一切毫不关心,如今她如同行尸走肉。
迎亲队伍费了千辛万苦才出都城,马车继续往前走。
城外是大片树林,此事正值夏季,天气炎热,使节怕于言诗渴了便让侍女去送水,然而于言诗接过宫女手中的水将它扔在了一旁,别人看不见,可沈文煜确是看得清清楚楚,她这又是何苦。她在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折磨他。
“沈大人,这是何处?”使节对于马车内的情况并不了解,他望着这片树林只觉碧恒风景甚好,不由便问沈文煜。
沈文煜答道:“这是归燕林。”
“我们需走几日才能达到边城?”
“半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以她的状况如何支撑的了半月。
“那便要苦了公主了。”他也知皇室的公主身骄肉贵的,连日的马车怕是要吃些苦头。
沈文煜再次看向马车中的于言诗,她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
她们的眼神看在于言诗眼里,无端生出一丝嘲讽和打量。她不晓得自己在她们眼里是什么,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还是即将作为他们王妃的人。
“公主。”见于言诗未回应,婢女又喊了一声,将手中的龙凤盘又递进了一些,盘中有荤有素,但菜式做法不是碧恒的而是东狼国的。
于言诗拿起象牙银筷,随意翻了几下,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反正对于她来说,什么吃在她嘴里都是一样的,她只要让自己再撑一会儿便好。
“公主,您不多吃一点么?”年纪最小的婢女仰头问道,她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目光清澈,长相甜美,额间绕着发辫。
“公主,使节大人在路边买了些小玩意儿。”另一宫女捧着托盘上前。
“不用了,都拿下去。”于言诗看也没看其他盘子里的东西,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江面出神。
“是,公主。”四个婢女端着盘子退出了马车。
马车的前方,东琅国使节与沈文煜正在马上聊天,沈文煜的样子并无不悦,反而侃侃而谈。
于言诗看着他如今的样子,难免想起自己与他相遇的那日。她回寝宫的路上,他从假山后跳出,吓了她一跳,她往后一摔,将新衣裳压在了地上,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衣衫,于是两人开始争执,正因为此事,两人结缘。
此后,她总在他下朝的路上堵他,为的就是骂他一痛解气。谁知他是个榆木脑袋,她说任她说,他完全一副神游的样子,当时可是把她气笑了,这朝上怎么会有如此木讷之人,完全看不出状元郎的风采。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沈文煜虽不是什么能说会道的人,可还不至于被人骂地还击无能,不过因她是公主罢了。而她骂人的样子,很可人,他看着看着便要呆住。
时间一久,于言诗堵他似乎成了一种习惯,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熟了之后她开始发现他的好,诗词歌赋无一不精,且博学多才。
年轻人的爱恋总是来得如此之快,两人很快各自表明了心意,下朝后总会一道走走,这一走便是三年,她终于到了出嫁的时候。
母后为她赐婚那日,是她最开心的一日,可也是她跌落地狱的一日。那晚,她放弃自尊求他,可他却不要她,多难堪啊。或许很多事都是注定的,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结局都是惨淡的。
她走出丹碧宫的那一刻,预示着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了。
她曾经说过,那是她最后一次哭,她再也不会为他哭了。果然,这么细致的回忆里,她也没能落下泪来。
马车总算停住,江面的寒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