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英秀眼角余光看着两小只,手底下也没闲着,一会儿工夫已经包好了两个饼包,递了一个给九丫,另一个自己吃了。
九丫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吃得从容斯文,在一群抢食抢的差点没打起来的孩子们面前,就显得格外有范儿。
姜英秀心情很好地吃着自己的春饼,虽然她怎么看,都觉得今个儿的事儿不简单。
姜家老两口,这是要放大招吧……
不然怎么会突然把一家子都召集起来吃春饼?再说这大冬天的,吃什么春饼啊!
等到一家子都吃完了春饼,姜家老爷子老太太就把小孩子都赶出去玩,让姜家各房头的大人,还有姜春菊,姜英杰,姜英红,姜英贞,这几个已经成了家的孩子留了下来,准备说事儿了。
姜英秀抬脚刚要走,却听到姜老爷子说了句:
“四丫头你上哪去?”
呃,这意思是让我也留下来吗?
姜英秀惊讶地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看向姜老爷子,姜大地和沈春柳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姜老爷子。
姜老爷子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
“四丫头要是没事儿,也留下来吧,跟着听听也好。”
姜英秀觉得更好奇了。
姜老爷子这是打算干啥?
众人听话地各就各位,孩子们都出去了,就剩下了各家大人和姜春菊、姜英红、姜英贞、姜英秀。
姜老爷子敲了敲旱烟袋,一脸严肃,郑重说道:
“今儿个说的这个事儿,咱们家人,都得管好自己个儿的嘴,别跟外人说出。不然说不定要大祸临头。”
姜英秀更好奇了,姜老爷子和姜老太太能有啥事儿让家里头大祸临头的?难道姜老爷子是潜伏在白山黑水间的敌特分子,情报站站长什么的?
姜老爷子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除了四丫头一脸好奇,别人一个个都是或者严肃、或者惶恐、或者茫然,就没有一个这么心大的。
姜老爷子心里是非常看重文化教育的,所以四丫头跳级两回,又一举考到县一中本校高中部的事情,让他倍觉面上有光。
倘若这孩子不是个丫头片子,他真是要把毕生的本事都传给她了。
可惜啊可惜,丫头片子,学得再好,也就是风光这几年,将来迟早都是人家的人。
真是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这个好读书的好材料,怎么就不是个孙子,偏偏是个孙女呢?
感慨过后,见众人都一脸严肃地等着他说话,姜老爷子再次清了清嗓子,说道:
“咱们家当年也是阔过的。这事儿,大春儿丫头肯定记得清清楚楚,大山、大河,大地,你们都有印象吧。”
嗯,岂止是有印象,这些人都很怀念当初的日子啊。还曾经埋怨过姜老爷子呢,没那金刚钻,偏要揽那瓷器活儿。
明明给别人当掌柜当的挺好的,攒了银子,买房子置地,家业眼见着一天天地起来了,结果不知哪根筋不对,放着这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着自己要自立门户。
结果怎么样
房子搭进去了,地也能卖的都卖了,珠宝首饰,金银细软,一样样的,都特么的进了当铺!
也不知道那钱怎么就那么不禁花,到后来,全家人统共只落下几亩口粮田。
除了姜老太太的箱子里大概还有几匹压箱底的锦缎,姜家怕是再也找不出来啥值钱的东西了。
那点地不够种的,还佃了人家张大善人家的土地,一年一年地,带着一帮儿子,辛辛苦苦地出苦大力,从年头忙乎到年尾,却往往连肚子都填不饱。
家里人也不是没劝过老爷子,让他继续去给人当掌柜啥的,找个能来钱的差事,结果老爷子说啥?
耕读才能传家,士农工商,商是四民之末,种地才是根本!
不过,话说回来,后来城头的旗子一年年地换,总也没有个消停的时候。姜家日子穷了,反倒少了上门打秋风吃大户的。
好在黑瞎子岭这片地方,张大善人这类的地主都有自己的寨堡,有自己的武装,山上扯旗造反的胡子也都有自己的队伍。
两边势均力敌,所以老百姓的日子,在两股势力的夹缝之间,过得还算太平。
再后来,就是新中国的时代了。不管是张大善人这样的大地主,还是烧冤家那样的土匪红胡子,一个个都被专政了。
老百姓的日子,也算是真的太平了,真的消停了。
这时候,姜家人才体会到,这几年穷日子的可贵之处。
工作组下来的时候,自带武装自建寨堡的大地主张大善人家的日子,一夕落败,而反观自家,穷了那么几年,就定下来了好成分,子子孙孙,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
众人的心思各异,有人在回忆,有人在感慨,有人在怀念,有人在疑惑,不过,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老爷子的话给吸引了。
姜老爷子看着众人的神情,说道:
“咱们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家人。料你们不会一转身就把我这个爹给卖了。我就长话短说了。当初咱们家虽然穷了,可是,还是有些家底儿留了下来的。”
姜老爷子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屋子的人都沸腾了。
还有家底儿?
那岂不是说,这几年吃糠咽菜的,都成了笑话?
既然有家底儿,为啥要让家里人辛辛苦苦地受这份罪,熬这份穷?
姜老爷子没吭声,等着底下的声浪平息。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