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气氤氲,沉香袅袅,在浴池中蔓延似薄云。
梁南渚光脚踏上池沿,披一挂白绸短衫,小腿的线条在水汽中若隐若现。
长发倾泻而下,半挽一支素玉簪,恍若腾云驾雾之仙。
他肩头轻抖,绸衫顺势滑落。天窗洒下月光,正映衬他的寸寸肌肤,柔和而皎洁。
脚趾试了试水温,便缓步下去。
谁知水刚没过小腿,他肌肉一紧,不由得拧眉。
满是泥泞的外袍胡乱丢在角落,时刻提醒着今日的“壮举”,刺眼又扎心。
“祸害!”
他鼻息一哼,宽阔的背脊靠上池壁,双臂架在池沿,仰头枕着。
怎就跟她闹了起来?
妈的!
顶天立地十八年,还从未如此丢人过。
起初听鄢凌波与苏敬亭说她好话,还怀疑是自己带了成见,抱着几分她能改好的幻想。
如今看来…改好是不可能改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改好!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祸害更祸害,混账更混账!
梁南渚面色难看,就着池水抹一把脸。水珠顺着俊美轮廓滴落,滑过凸起的喉结、白净的胸膛,又归入池中。
“腾子!”他没好气,高唤小厮,“挎包!”
腾子心头一抖,这祖宗一回来就不对劲,可不敢惹。
他三两下取来梁南渚带回的挎包,隔着屏风颤声试探:
“世…世孙…”
世孙的老规矩,浴室与寝室都不许进人,腾子蹭着脚步左右为难。
只听里边厉声:
“废什么话!丢过来啊!”
腾子双肩一怂,丢过挎包就疾步溜走。世孙正抽风,此地不宜久留。
梁南渚睨一眼,噌地起身,水花倾泻。
他扯过白绸衫松松系了,薄衫子紧贴水湿的身,若隐若现勾勒出男子俊美又流畅的线条。
他甩了一把发丝的水,掏出机关甲虫细细打量。
蓦地一怔。
好精巧。
虫腿转动数圈后,机关甲虫便能行动自如。痒药存在甲壳翅膀之下,一开一合释放药物。
这样的机关倒不难做,但做得这般细小精致,足见功夫了。
他拧了拧眉。
家里不会是拉梁宜贞去爷爷的道观,给她脑子开过光吧?
祸害本不可怕,最怕祸害长脑子,那就不知能闹出多大的事了。
…………
回到房中,梁宜贞忙沐浴更衣,此时已换了套清爽衣裙,坐在院中打扇。
晚风轻轻,低髻松松挽,正是月上柳梢头的时辰。
梁南渚说的“混账事”还萦绕脑中,百思不得其解。
问穗穗,她只说小姐从未做过混账事,混账的都是别人。
问梁南渚……
梁宜贞猛一个寒颤。
那个傲慢的人,才不要再跟他讲话!
“穗穗,”她忽唤,“咱们去看看大姐吧。”
逢春在院角扫花,看一眼天,插嘴道:
“这时辰,怕是睡了吧。”
穗穗跑出:
“不碍事,拉她起床就好。”
梁宜贞笑笑,刚要起身,只见梁宜萱便带着梁南清横冲直撞进来。
她笑向穗穗:
“日后叫大姐曹操好了。”
穗穗噔噔点头,又冲着姐弟二人:
“曹操小姐好,我去给你们煮茶。”
说罢又匆匆跑开。
梁宜萱蹙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疾步上前,拽了梁宜贞坐:
“你今日搞什么?听说和大哥打起来了?”
“二姐你行啊!”梁南清凑上来,又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打得过大哥?”
梁宜贞一怔。
这就传出去了?谁这么无聊啊!
“也不算打吧,就是闹闹。”梁宜贞打着团扇,“谁让他先招惹我?”
梁宜萱撇嘴:
“怕是你惹事吧。我还不知道你?大哥那样好的人,与你虽非一母同胞,你也别总揪着外室二字不放。”
梁南清附和:
“二姐,这回我也不帮你了。大哥可不是没有分寸之人。”
梁宜贞看看大姐,又看看小弟,扯扯嘴角。
倒戈可真够快的!梁南渚有甚了不起?
她蹙眉摇头,道:
“你们也知道,我自棺中醒来,许多事就记不得了。他满口说我从前做了混账事,我心头莫名,自然和他闹。”
梁宜萱怔然,咂嘴摇头:
“你的心可真够大的,这也能忘?”
“到底何事?”梁宜贞追问,心下紧张,已然觉出此事不小。
“真不记得?”梁宜萱试探。
见妹妹甩头,她抿唇默了半晌,又与梁南清相视几眼。
二人相互推搡使眼色,都不愿自己说。
“不说我问祖母去。”梁宜贞说着便起身要走。
梁宜萱一把扯住:
“说说说!”
她按着妹妹坐下:
“这件事,家里原本不让提的。尤其凌波哥,怕你心里负担重,从来只当做没发生。”
四下一时安静,唯有几声蝉鸣,如心跳般挠人。
“二姐可还记得,凌波哥的眼是如何失明的么?”梁南清问。
梁宜贞心下一紧:
“不会…是我吧…”
梁南清叹气:
“是你,也不是你。”
什么意思?梁宜贞拧眉。
“行了行了!”梁宜萱啪的拍下团扇,“别绕弯子,我说!”
她咽一口茶,才道:
“自大哥被接回府,你不是一直扬言要收拾他么?你十岁那年,借口去薛神医的药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