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了?”
梁宜萱一把拽住换水的丫头。
四周仆婢成群,不停来回,谁也没注意天已大亮。
丫头吓得直哆嗦,只看了眼手中的铜盆,不敢说话。
盆中漂浮几片霜花,面巾搭在上面,隐隐冒着寒气。眼下正值阳春三月,这样的寒意,太触目惊心了!
梁宜萱朝屋中张望一眼,急不可耐:
“你倒是说话呀!醒了么?”
梁南清叹了口气,上前扯下梁宜萱的手,打发了丫头去忙。
“大姐,”他无奈,“若是醒了,自然有消息出来。你这般没头没脑地问,吓着丫头们,还怎样做事?”
梁宜萱跺脚:
“可我就是急嘛!”
她在门边来回踱步,抬起手臂直指房中:
“她那小身板,从前尽由着我们欺负,经得起什么?那可是寒毒啊!适才我问过人,凶…凶多吉少…”
梁宜萱越说越没底气,手中丝帕已拧成一个麻花。
梁南清拍拍她的肩:
“凌波哥不是去请薛神仙了么?她来了就好了。”
他顿了顿,又道:
“大姐,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咱们自己不能慌啊。祖母与母亲照顾着二姐,旁的事自然顾及不到。这些仆妇们来来去去,咱们可不得帮忙看着。还有……”
梁南清目光转向角落的梁南淮,蹙了蹙眉。
他缩在一角,双目无神,呆呆愣愣的,似乎往来的一切俱不与他相关。
自然,也没人注意他的存在。
梁宜萱本就着急上火,见他丧声歪气的模样,一口气上来三两步就过去。也不知说什么,一双圆眼只狠狠瞪着他。
突如其来的压迫使梁南淮抬了抬眼皮:
“贞妹妹醒了?”
“你们不是希望她醒不了么?装什么装!”梁宜萱俯视。
梁南淮的眸子添了分惊恐,双肩微微发颤。
“大姐,”梁南清拉扯姐姐的衣袖,低声耳语,“罢了。看着就行,少说两句。”
梁宜萱一把拂开,黑着一张脸看向别处。
梁南淮颤颤巍巍起身,似乎也不在意他们的对话,只自语道:
“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落寞又可怜。
梁南清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怪可怜的。不留在此处也好,大家清净。”
梁宜萱扯了扯嘴角,又趋步至窗下候着,一面不住探头。
屋外一片忙碌喧闹,屋中却出奇的安静。
穗穗领着几个丫头用热水擦拭梁宜贞的身子,只是没擦几下,帕子已凝了一层霜,需得不停换。
除了帕子,她的眼耳口鼻无不结霜。只怕再拖下去,人就活活冻死了。
丫头们心头害怕,大气也不敢喘。就连平日聒噪的穗穗,也只是默默淌眼泪。
老夫人坐在床头的圈椅中,眼眶红了一回又一回,却强忍着不落泪。
“这孩子,也不知造了什么孽!”她拍着大腿,“上回服食百日醉,好不容易抢回一条命,眼下又这等模样!叫老婆子如何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
薛氏抽了抽鼻头,又抹过一回眼角:
“母亲,宜贞上回大难不死,是个有后福的孩子。您别急,过会子薛大夫到了,没有治不了的病!”
也不知,她能否撑到那时候。
老夫人叹口气:
“也怪我,计划若周详些,混入的歹人如何有机会下毒!”
“宜贞这事…真不是二嫂?”薛氏问。
老夫人点点头。
薛氏又道:
“不过,那些人若想让二嫂闭嘴,直接给二嫂下毒不就好了?何必……”
她看向浑身颤抖的梁宜贞。一时哽咽。
老夫人方道:
“他们要的不是郑氏闭嘴,而是说该说的话。说白了,郑氏若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身亡,岂不正说明了她上面有人么?他们要的,是郑氏一力承担,他们全身而退。”
薛氏蹙紧了眉:
“寒毒发作,是要些时间的。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众人撤出这间闺房时,趁机下宜贞身上。凌波的人自然不会有问题。”
那么,有问题的便只剩下衙门的人。
薛氏倒吸一口凉气。
官兵出兵前皆需验证户籍,能混入官兵的,绝非等闲之辈。
可笑的是,他们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这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之处。
老夫人沉住气,绷着唇:
“既然他们坐不住了,我晋阳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从这一刻起,咱们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宜贞,这个家,不许再有丝毫闪失!”
她眼神坚毅,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气度。
薛氏郑重点头:
“是,媳妇明白。”
明白……
半昏半醒的梁宜贞隐约听到屋中的动静。
这时候除了冷,唯一可感的就是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嗡嗡的,听不清,却能知道自己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很好。
碎片化的信息告诉她,自己中了毒,及其烈性的寒毒。
梁宜贞哭笑不得。
这种毒她知道。
墓穴阴暗,多是积了寒毒,只是毒性不同。故而,每回下墓前她皆会服上一丸解药,以防万一。
寒毒解药在她的年代不过是司空见惯之物,几乎每个药堂都有卖。
可百年之前,这还是无解之毒。
她屏住气息,极度的寒冷冻得她嘴唇发颤,无法言语。
“包……”
梁宜贞拼力说出一个字,从未觉得说